昆仑卿(1152)+番外
扪心自问,若是她亲眼看到自己的至爱欺骗自己,与其他人成婚的场景,也无法做到不在意。
谢挚与白芍当年之事,公输良言其实具体也不清楚,她当时沉浸在姐姐死去的悲痛之中,浑浑噩噩,何能顾及到他人,而且白芍险些死去也有她姐姐的原因,若非白芍后来又被谢挚救活,她恐怕根本现在无颜面对谢挚。
她一直对谢挚与白芍心中抱愧,虽然为她们分开感到遗憾,但也尊重她们的选择,并不会多问什么。
而且——
公输良言又看了一眼姬宴雪,她正好放下茶杯,抬手为谢挚勾了勾耳边的发丝,谢挚感觉到她的动作,稍稍靠向她那个方向,姬宴雪眼里便浮起一点笑,很愉快的模样,收手的时候还要捏捏谢挚的耳垂。
摇光大帝大概是真的很喜欢小挚,她们说话的这几刻,她的目光一直都在谢挚身上,既没有不耐烦,也不觉被冷落,脾气好得都快令公输良言怀疑她是假冒的了。
公输良言发现,姬宴雪对谢挚是一种很纯粹的近乎孩子气的喜欢,总是喜欢盯着她,关注她,靠近她,和她有肢体接触。
就像现在这样,光是谢挚无意识地靠向她,她便高兴起来了,她有可能自己都没察觉到,但是公输良言注意到了。
那种亲密自然,那些眼神接触之间流淌的默契与情意,完全是出于本能与下意识,做不得假。
小挚和摇光大帝在一起,似乎也很好,很般配。
和与白芍在一起时,是不一样的感觉和相处风格。
公输良言不自觉比较了一番,分不出哪个更好一些。
她本以为姬宴雪会是强势的一方,占据主导地位,毕竟她的年龄与地位在那里,但是好像并不是这样。
又见谢挚同她记忆中有所不同,五百年前她见到谢挚时,但觉这女子聪明敏锐,细心机警,令她钦佩之余,也觉得有些困惑与看不透——
谢挚年纪分明与她差不多大,看起来又出身不凡,应当天真纯透、百事无忧才对,从何而来的浓重戒心,又为什么眉宇间会偶尔流露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忡怅苍凉?
捕快最擅长通过一些小细节体察情绪,她能够感受到谢挚心中压抑的迷惘与隐隐的焦虑不安。
那样的不安,连白芍也不能抚平。
但是现在,谢挚给她的感觉,却与那时完全不一样了。
一切随天资而诞的锋芒都敛去,一切因痛苦而生的尖刺都消散,化为了宁静与柔和,水一般温和宽广,仿佛散发着清润的珠光。
“百年弹指过,小挚,还能再见到你这样坐在我面前,真是再好不过了。”
公输良言自嘲道:“初见你时,我也不过二十几岁,回想起来,当时真是又蠢又傻;可是现在你看看,我的头发都白了。”
谢挚见她目光恳挚,知道她动了真情,望见她鬓边白发,同样也心有触动,安慰道:“五百岁对修士来说还正是盛年,良言你又何必发暮秋之叹呢?”
“身虽未老,心已早败。”
公输良言抚了抚头发,不甚在意地笑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等我发觉时,它便白成这样了。世事如刀,刀刀催人老啊。”
“我想白发也好,显得我比较威严,也确实如此,你不知道,前几年我多看了族中一个小孩一眼,竟将他吓得大哭了起来。”
“你能有今日之威,一定受了许多苦。”
公输良言笑着摆手:“苦倒算不上,比起你更是不及万一,只是劳心劳力,实在叫人厌烦。”
谢挚关心道:“公输家这样大,管起来很难吧?”
公输良言扶额:“当真是难极啦。做家主,比我当年当捕快,办最苦最累的案子也烦人得多。”
这是她的真心话,她一本正经道:“或许我这头发就是这样被累白的。”
“哈哈哈……”
几个人都大笑起来。
“其实白发也很好看,狐族的头发就是白色的。”谢挚笑道:“当年东夷民谚说‘天下三分,楚王一份,公输一份,佛陀一份’,现在看来,东夷之局势,应是公输家与佛陀共枕春秋了。”
楚王在公输良药时便已是公输家的傀儡,公输良言成为新家主后,对楚王廷的掌控更胜以往,如今楚王更多只是一种象征,几乎不掌握什么具体实权了。
可以说,公输家主才是大楚真正的王。
公输良言也不否认:“东夷人现在有句新民谚,说是‘佛陀坐心台,公输捏钱袋。’公输家和佛门各有各的专长,我们这五百年间,也算是相安无事。”
“佛陀这些年来……怎么样呢?”
公输良言也知道当年觉知假扮佛陀之事,明白谢挚的意思,道:“不必担心,佛陀做得很好,无人察觉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