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卿(1169)+番外
谢挚惊讶,姬宴雪到底涉猎有多广泛啊,她怎么好像什么都会一样?
“不会,”姬宴雪淡道:“学就是了,我会学得很快的。”总之要叫姜契无法再拿这桃子讨小挚欢心才好。
“真厉害,”谢挚笑着朝她眨眨眼,“那我等着陛下的桃吃?”
姬宴雪心中的不快被轻而易举地抚平,许诺道:“等我。”
姜契见她们二人互动,如此自然而然,而又难掩亲密,又听谢挚开玩笑叫姬宴雪“陛下”,心中微动,不由得想到倘若小挚这样叫自己会是怎样,一时又想,假如没有摇光大帝,那么能得小挚如此对待的,便会是她了么?……
桌上四人各有心思,姜契走神思索,姬宴雪提防姜契,姜停云将她们之间的暗潮涌动看得清楚,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只是连连饮酒,唯独谢挚对此懵然不知,只以为姜契是自己的昔日旧友。
谢挚道:“洛京如今发展得真好,五百年间能有此气象当真不易,我与阿宴一路自东而来,途中颇闻民众颂圣之声,大家都夸赞你,感念人皇陛下的恩情呢。”
姜契闻言并不骄傲,只是微微一笑,叹道:“百姓总是如此良善,我只是稍做了一点事而已,哪里值得他们称颂呢?”
她在谢挚面前并不称“朕”,仍像少年时与她闲谈一般,“我资质愚钝,远不及大周之前的人皇,其实也只是勉强支撑而已,至今空长年岁,时常惶恐惭愧,比起神帝陛下,更是弗如远甚。”
“人皇乃是人族之皇,昔日周天子控西荒而霸东夷,威震五州人族,自然当得人皇之名,我看,以后这个人皇帽子,我未必能戴得稳,恐怕到我的孩子时,便要改叫周王了。”
姜契说得平静,甚至仍在微笑,实则这话已经极深,倘若不是面对最亲近信赖的人,便绝不会说出,姜契对皇后甚至没有提到过自己内心最深的忧虑,但现在,却随意地对谢挚说了出来。
姜停云暗叹口气,开始后悔自己今日陪谢挚她们进宫了,这些话,她并不想听,她也不应该听。
她闷头只是喝酒,作出大醉之相,干脆歪在坐席上闭目养神。
连谢挚也没想到姜契会和自己说这些,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因为她知道,姜契说得不假。
一些事情连她刚复生不久也能察觉,坐在人皇的位子上,对于世势的波涛,姜契一定能感受得比她更清晰,她是直面诸多变化的人。
“我有时会想,这或许就是我应当面临的命运吧,如果把大周比作一整天,那么现在,它已经不复正午的炽烈,显而易见,接下来的日光将会愈来愈淡。”
姜契开了个玩笑,笑道:“我只希望,它不要在我手上落日便好,那样恐怕母皇会杀了我的。”
“大势浩荡,犹如江河,阿契你也不要太为难自己,尽己所能,若能无愧于群臣百姓,已是极难得了。”谢挚道。
姜契温声应好。
其实,她也知道这是无能为力之事,她只能尽力应对,却也无法改变,但是将心中的忧虑告诉谢挚,却让她有一种卸下一块大石的放松感,只是听她安慰,也已很开心了。
“小挚,说起来还是要感谢你和神帝陛下,若不是你们,歧都恐怕会彻底毁灭,至今五州还在龙族的统治之下不得翻身。”
姬宴雪淡淡道,“五百年前你已谢过了,不必再谢,何况这本就是我的责任所在,并不是特地为了救你们。”
谢挚终于意识到了姬宴雪对姜契隐约的不喜,虽不明白为什么,但一猜也便是和她有关——大概率是因为她叫姜契“阿契”,惹得她不高兴了。
她在桌下轻轻捏姬宴雪的手,半是顺毛,半是示意她不要说话,“哪里的话,我们回来得还是太晚……姜契,你能讲一下当日的景象么?”
姜契稍晃了晃神——她不叫自己“阿契”了么?怎么忽然……
“当然可以。”
虽已过去了五百年,但姜契提起裂州之战时还是神色稍显黯然,她简略地讲了一遍龙族入侵的经过,补全了不少谢挚所不知的细节。
“……最后,母皇亲自出宫迎战。”
“她陨落在我眼前,大周宗室凋零,我的兄弟姐妹尽数战死,只余我一人被你救下,阔弟和食月犬也……未能存活。”
“他很勇敢,和食月犬自爆在了真龙口中,后来清扫战场时,在一堆血骨之中,兵士找到了食月犬脖子上挂的金牌碎片。”
谢挚忆起那个笑得眉眼弯弯的小少年,与那漆黑英武的黑犬,心中也是一阵酸涩。
当年她初至歧都,人人都对她心怀鄙夷,是姜阔第一个同她搭话,夸她厉害的,她那时候年纪小,老是羡慕姜阔可以骑着食月犬,食月犬稳重又聪明,常常不动声色地悄悄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