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卿(1175)+番外
谢挚几度从生死之间经过,有此大变,也是理所应当……
只是这几度生死,恐怕大半有她的原因,她便是那个将她推下潜渊的罪魁祸首。
思及此处,谢灼愈发觉得心情复杂,不知该如何面对谢挚。
在谢灼悄悄打量谢挚的时候,谢挚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她。
谢灼依然是漂亮的,从前她就觉得她们二人间长得似乎有些相像,只是当时年纪小,没有细看,也没有在意,今日特地端详,才发觉两人眉眼间真的颇为相似。
一股发自本能的亲近感浮上她的心,转瞬又被打散。
这就是血脉相连的力量吗?谢挚不自禁想。
……她是在这世上,她唯一的妹妹了。
谢灼发髻高挽,并无首饰,比之以前消瘦了许多,也成熟了许多,身上有长年累月积攒下的威严与隐约郁气,倒是很衬她的卜算师黑袍。
谢挚记得,她从前是好鲜衣美服,也好珠玉裙钗的,但是现在,她在她的衣襟上看不到一点纹绣。
两人并肩而行,后面跟着两列仆从,走得悄无声息,谢挚问:“你现在是改行做卜算师了吗?”
“……算也不算。”
谢灼没料想她会忽然开口,选的还是如此平常的话题,就好像,就好像……真的是一位姐姐随口关心她似的。
“母亲去世后,我的确想努力接过她的担子,学习卜算,只是卜算实在太难,极费精神与脑力,我并不长于此,虽学了数百年,至今也没有多大长进,恐怕此生也不能追及母亲于万一了。”谢灼实话实说道。
她自幼便以肉身强大出名,从未有人能够胜过她——除过横空出世的谢挚。
卜算对精神力与推演能力都要求很高,而这两者她刚好都不擅长,但既然她接任了谢家家主之位,也便不得不硬着头皮学习卜算,以撑门面。
若是谢挚来学习卜算,应该会比她好得多……从前在红山书院的时候,符文推演这门课程以艰深晦涩在学生里出名,偏偏人人都要学,而谢挚学得特别好,夫子常常因此夸她。
现在想起来,谢灼才忽然发现,尽管她和谢挚很少交流,但其实她对有关于她的事情都记得很清楚,甚至每个细节都记忆犹新。
她那时候讨厌谢挚,却也暗地里羡慕她,嫉妒她——羡慕她天赋好,人缘佳,夫子和师姐师兄们都喜欢她,那么温柔、那么完美的渊止王上还是她的义母。
谢灼内心深处隐隐期望自己也能如谢挚那般活着——她也想有疼爱她的亲人,有很多能够谈天说地的好朋友……
但是她又绝对不肯承认自己嫉妒谢挚,因而只好反复告诉自己,她比谢挚要优越得多,愈发变本加厉,刻意表露出自己对谢挚的厌恶与不屑。
但是……谢挚从来没有在乎过她那些幼稚的挑衅与示威,就像她如今也不在乎她的愧疚与悔恨一般。
——她从来不在乎她,她从来没有入过她的眼与心。意识到这一点,让谢灼更加痛苦了。
我宁愿她恨我……她想。那样至少代表她在意过我,我那些年的百般滋味也算没有空付。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对着一个虚无的幻想唱了那么久独角戏,但是现在谢挚却告诉她,她甚至从没有登上过她想象的擂台。
“嗯,卜算一道没落已久,尽力就好了,如谢家主那般的卜算大师,究竟是罕见,恐怕以后再也不会有她那样厉害的卜算师了。”
人们都公认,谢惜自是大周成立以来最伟大的卜算师。
谢灼听谢挚语气淡而平静,仿佛在谈论与己无关的人,一时心中也举棋不定了起来——她难道还不知道,谢惜自也是她母亲吗?
她应该知道啊,毕竟谢挚那样聪明,自己剖出的涅槃种之后又进入了她的身体里,她们容貌又相似,谢挚心中不可能没有猜测与推断;
可如果知道,她必定也该知道谢惜自对她做的一切,那为什么她还能如此若无其事地说起她呢?难道她竟不怨恨她?
“你……你现在是和姬宴雪在一起?”
谢灼内心挣扎许久,究竟也没能称她“您”。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称呼谢挚,于是便尽量忽略这个问题,姐姐叫不出口,卿上显得刻意,尊称的话……她毕竟天生要强,心里又有点残存的傲气,也无法叫。
谢挚既能如此自然地发问,她也不愿输阵,竭力寻了个自己关心的话题询问。
谢挚答是。
对这个回答谢灼并不意外,“姬宴雪她挺好的,当年,就是她救了我,我觉得她对你用情颇深,”谢灼有些别扭地说,祝你和她……琴瑟和鸣,永结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