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卿(675)+番外
“给你。”
粗重浑浊的声音隆隆响起,木人口中喷出一股白气,将手掌摊开在白芍面前。
它漆黑的曜石双眼微微闪烁:“我主人请你收下。”
“……”
好一个恩威并施……
白芍熄灭剑气,冷淡摇首道:“家主还是将宝药拿回去吧。”
“此物,我不会要。”
“不愧是天生至尊,白姑娘好气度。”
公输家主并不意外,也不觉被拂了面子,颔首浅笑一下,唤回木人。
“既如此,我也不便强人所难。”
“我们走。”
符文的辉光重新在驮峰宝船之上流转,浓郁的雾气缓缓涌出,将山峰般的宝船掩于其中。
船开了。
它前进的方向正是赤森林。
“对了,白姑娘——”
宝船驶出已有数十丈,公输家主的声音忽然悠悠荡荡地飘了过来。
她的话也仿佛沾染了雾气一般,有些朦胧不清。
“听说赤森林里出了一只垂死的真凰,白姑娘在赤森林历练七年,竟没有遇见吗?”
见白芍要答,谢挚怕她实话实说,抢在她前面道:“我们并未遇见。”
“是吗……”
听到这个回答,公输家主也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只是轻轻地叹息一声,随即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剩下的话因而显得更加模糊。
她语气似饱含惋惜:
“那可真是……可惜了。”
直到驮峰宝船与水面上的雾气彻底消失在视野,谢挚还在思索公输家主临走前说的那句话。
可惜了?
什么可惜?因为白芍未见真凰而可惜吗?
白龟接到白芍的召唤,结束潜水,在水面露出一个小脑袋,谨慎地观望形势。
白芍驭剑下降,不忘叮嘱谢挚:“公输家的宝船走了。谢姑娘,你站稳些。”
谢挚正有话问她:“这个什么公输家主,你之前认识吗?你与她可有仇怨?她怎么如此针对于你?”
白芍认真回忆一番,摇摇头:“并没有。我之前一直痴心修炼,鲜少入世,只是听说过她的名声,也从未见过她。”
“或许,真如公输家主所说,只是驭船人不小心?”
“怎么可能!你相信?这话也就能骗骗你了……”
那巨锚抛下时精准无比,狠辣无情,且又施有秘法,她可不觉得这真是一场意外或者“不小心”。
那女人分明就是有备而来,要置白芍于死地。
说完又觉得白芍这样傻,连渡气也觉得是什么肌肤之亲,满心以为亲一下就能怀孕,实在让人很不放心。
谢挚自觉自己已经经历过人心险恶,面对白芍时难免以前辈自居,絮絮告诫道:
“你名声如此之盛,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极易引人嫉恨,哪怕你没有得罪别人,可别人却不会轻易地放过了你,连你活着都是错处……
你又不通世事,出门在外,务必要多加小心,切勿轻信旁人,护好自己性命无忧,才是最紧要之事……”
她说得真心实意,字字句句都是自己过往的经验之谈,却忽然发现白芍一面听,一面却在浅浅微笑,以为她走神,或者心中笑话自己唠叨,不禁嗔道:“喂!你有没有在认真听啊?”
“我在听的。”
飞剑已至水面,白芍跃上白龟背甲,转身又来接谢挚下剑。
她朝谢挚伸出手,眉眼弯弯,软声道:
“谢姑娘担心我,我好开心。”
“……谁担心你了。”
谢挚面上一热,嘟囔着拨开白芍的手,自己跳下来。
“我自己会下,不用你接。”
前方已近码头,出了方才这一遭事,谢挚无心再观赏东夷水乡景色,转而拉着白芍询问,让她为自己讲讲这个公输家。
公输家在东夷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谢挚对公输家全无了解,白芍竟也不在意,只当她也与自己一般,此前只顾修行,因而才对外界诸事好奇陌生。
“公输家族历史悠久,是东夷最为著名的一个家族,它与大楚王廷素来关系密切,尤擅符文阵法与机关之术,所造之物无不精美绝伦,不靠人力也可自行运转,仿若被灌注精魂。”
谢挚想起来方才侍立在公输家主身边的巨大木人,它便不是一个活着的生灵,而更近似于一种复杂精巧的机器。
“这么说起来,这个公输家,不是和中州的长生世家很像吗?”谢挚问。
白芍一愣,想了片刻,才应:“听起来,两者好像是有些相似,但其实并不同的……”
长生世家,原本专指的是中州谢家,只有有万年历史的谢家才能真正堪称“长生”之名;
后来随着商亡周兴,才陆续兴起王荀崔其余三家,它们却与谢家不同,已经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姜周皇室,王家甚至是由历代人皇一手扶植而起,并不具备谢家的超然地位与隐隐的独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