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归迟(14)
对方看着他笑。是很简单的笑容,像方才来时见过的山溪,像生了霜的白花,“不用这样麻烦。一会儿日头出来,熊血晒干了,别想洗掉。不然这会儿就脱掉吧,正好我这几日在家闲来无事,亲手给你做了身新衣。”
女人说完,朝他招了手,叫他跟着进屋。
这多不好意思,他还从没进过女人的闺房。赵野红着脸笑,拘谨地用手拍了拍身上的碎屑,大步跟了去。他猜错了,是南边,外表看起来最萧条的这间,屋角有灰,四处空落落的,不像她。
“你怎么知道我穿多大的衣服?”他开心,他看见章絮就高兴。虽然适才想过,这样随便实在委屈她,可这会儿见她也这样开心,便把那点不满意抛到脑后去。
“你穿过杜哥的衣服,手脚都短了三寸半,我记得清楚。你走后娘还说了我一通,说怎么能给客人穿那样不合身的衣服。我想想也是,就记下了你的尺寸,想着日后有机会再见面就给你做身更好的。没想到机会来得这样快,于是我就给你做一身婚服,大红色的,能叫你风风光光做一回新郎。”她的情绪内敛得厉害,明明脸上的笑意都收不住,却还能用平和如常的口吻同他说话。
他一听,更高兴了,站在门外就把外衣脱了下来,不叫这种血腥的东西进女儿家的房门,接着问,“可是你娘刚才同我说,二嫁不兴大吹大擂。”
章絮抿唇笑了笑,从柜子里拿出叠放整齐的男人的礼服,伸手往他怀里塞,边塞边说,“你听她做什么?她还要我嫁木匠、屠肉户呢,你也要一起听去么?真是笨脑袋。”
“只是爹娘不想办送嫁酒。办一次得七八千钱,占你给的那些聘金的三分之一,舍不得,所以才和你说那些话。我却不是那个意思。”她温和地笑着,解释道,“赵哥帮我这么大忙,我怎好叫你败兴而归。我叫三姐和五妹去准备饭食了,大约未时便能吃上咱们几个姐妹准备的‘送嫁饭’。”
尽管她努力将自己的亏欠解释地更委婉些,但是说完也觉得这场婚事办得荒唐。不体面、不讲究、不重视、不受多少人的祝福叫人脸红。
可抬头就撞上赵野更不好意思的面容,他说,“章姑娘,我赵野无父无母、无兄无姊、无弟无妹,不在县里认识几个人,就是一般成亲女方要多少聘金,还是前日从一个巡逻的兄弟那里打探来的。具体结亲要做什么,是一概不知。真要说亏欠,自然是我更甚一筹。”他说完,又看了眼手里针脚整齐的红色婚服,不知道该说什么。
太匆忙了,备婚的时间只给他五个时辰,礼轿、媒人、吹奏的队伍,一样也找不来。
章絮不在意,伸手从架子上取出才洗干净的粗布,沾上预备洗面却还没来得及用的那盆井水,走回来一点一点给他清理肩上的血痂。
汉时男女不讲那么多规矩,于平民来说,更是如此,婚前可以见面,私下可以约会,就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是没人在意的。
所以这会儿章絮伸手为他擦洗身体时,也是大胆而细致的,从汗湿了好多遍的后背开始,划过一条又一条横纵交错的疤痕,一直到束着腰带,精瘦健壮的腰身。
“什么亏欠不亏欠的,今晚就是一家人了,还说什么两家话。”她伸手扯开了男人的腰带,怪道,“还有,哪有人像你这样换衣裳只换一半。”
结果才说完,右手就碰到了男人起势的物什。真是,她彻底红了面,干脆伸手抓住了那柄倒插在他身前的剑。
第7章
这很
出格对么,今日才是两人见的第三面,除了姓名和身份,他们对对方一无所知。根本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也不清楚要如何与他相处。只是婚前的一番简单的交谈,什么不该说的都没说,两人的心思便从严肃正经的婚仪转到夜里才做的那件事上了。
可那东西太实在,诚实,把赵野心里在想的东西都直白地告诉给她。她也不觉得羞,想来是嫁过一回人的缘故,反倒大着胆子逗他,问,“就几个时辰,这也等不得么?”
赵野哼笑了一声,有些摸不准她的心思,不知道这会儿是该进攻还是该退后,进攻显得自己太粗鲁,但退后又显得自己太软弱。男人从不能在这件事上甘拜下风。于是不动声色地带上了身后的那扇房门,挡开了想看热闹的姊妹的视线,试探性地回答,“不见你就能等,见到你了自然不能等。”
他把欲望失控的罪责撇得干干净净,甚至没道理的把原因都丢到她身上,以至于挑逗完还能用那一双真挚的眼神光明正大地盯着她,看她的反应,想看她这尊玉石到底是如何勾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