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归迟(283)
韩遂才叫他要说
实话。于是他盯着那汤看又了两眼,想,后厨的事情与他没有多大关系,昧着良心说几句不会惹他起疑心。更说不定,是自己的口味与他们有所不同……他不确定。也有可能是自己鼻子太灵了导致错判。
赵野心里顿时冒出许多想法,但这菜毕竟有家主与夫人帮腔,定然不是他想的那样难以下咽,便放下漆勺,欣然端起,捏着鼻子,毫无防备地仰头饮下。
“咳!”乳白色的辛汤灌进了他的喉咙,好像被他吸进气管里,痛得他两只耳朵里面剧痛。而那辛辣让他喘不过气来。一时间又是闭气,又是重咳,涎水、汤水溅得食盘上哪里都是。
难吃。
他长这么大,很少吃到这么难吃的东西。
这汤辣完莫名回甘,像蜂蜜黏在嗓子眼,咽又咽不下,扣又扣不出。
韩遂见他咳成这样,脸颊都涨红了,笑他,“你说你,心急什么,又没人和你抢。是不是很合心意,夫人说的不错,这手艺当真是一绝,让人胃口大开。”说完,又命人去打两碗来,要再给赵野添上。
他却不敢再喝了,生怕又是一碗辣汤。
等喉咙里的辛辣稍微减退些,他装样子,将碗里的白汤全倒进肚子里,连花椒粉末都不剩,而后答道,“属下怎能与家主争抢美味。”
韩遂没想到他能抵挡这样的诱惑,称赞,“你这人倒是谦虚。”
“我胃口大,您又不是不知道,眼见这些都做得精致,不舍得胡吃海喝,还是跟他们一块儿吃糙饭去吧,省得碍家主和夫人的眼,扫兴。”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知道一碗汤喝下去,腹中火烧火辣,没一会儿功夫就出了半背的汗,这会儿想早些回屋休息。
“也行,去吧。”韩遂看他找东西擦拭喷溅一桌的污物,也不拦他了,挥手要他退下。
吃了一碗辣汤,辣得他才出门就大口的喘气,喘凉气,又忍不住抬头,往伙房的方向看去,好奇是什么人能做出这么一碗叫人难以下咽的东西。
章絮正在里面,隔着一层窗户纸能看见她印照在窗户上的身影。
索性她个子矮,高高隆起的肚子都被台面挡了去,没给赵野发现端倪。
赵野站在台阶上左思右想,觉得今日这饭吃得古怪,又有点像特意安排似的,便特意绕到房门外,想从她嘴里套点信息出来,于是同白日那般,抬手敲门,引起她的注意,“我是跟在家主身边的赵野,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昔日同床共枕的夫妻俩居然会这样再次相见,场景实在有些滑稽。
索性外面的呆,闻见了与章絮相似的味道也没有冒昧的肆意揣测。
她听到夫君的声音,原本舀汤的手猛得一抖,洒出来小半,溅到手背上烫的没憋住,轻叫了一声。怕被他听出来,连忙松了勺子,后撤了几步往装水的陶罐边上走,边舀水出来冷敷手背,边压低了声线,用极为怪异的嗓音答他,“叫我徐娘子便可。”
“好,徐娘子。”赵野有些不高兴地问她,“今日那菜品你是有意做给我吃的么?我知道我那份和家主他们的不一样。我问你,你我可曾有过节?”
天知道女人只是想把他推开,不叫他把注意力放自己身上。
于是埋着头,边搓洗手背上的红印,边用古怪的腔调答他,“……是我故意的又如何。你怎么不同他们告我的状,反来这里兴师问罪。”
他没兴趣以大欺小,只是疑惑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解释,“我鲜少与女人来往,根本不认识你。眼下警告你,莫要太嚣张。若那碗辣汤端去家主席面上,你且等着卷铺盖走人罢。”
章絮没听过他这么说话,有些无可奈何,又恼火,好像牙关已经咬紧了,恨她恨得牙痒痒。心底的思念忽然铺开,不与他说这个,反倒问,“那赵大哥喜欢吃什么?哪日单独与你做一份,赔礼道歉。”
甜的,辣的,咸的,还是酸的。她有些好奇赵野在自己面前和在别的女人面前有何差异。
“不用,我与你非亲非故,日后也不必相见,多说无益。”他觉得这女人说话有些冒犯,像在调戏自己似的,神色一沉就要走了。
走之前被她喊住,“赵大哥。”
“什么事?”男人停下来扭头看她,看她印在窗户纸上的倒影。
“……我不知道那汤不合你胃口,跟你道歉。”间杂着女人不合时宜的轻笑。
“……莫名其妙。”赵野甩袖离去。
赵野住得也不远,在院子里面,都不用院门,西边靠墙角最角落的便是。怕夜里韩遂出什么事,住得近了好及时出来保护。
这屋子与章絮住的,仅一墙之隔。甚至屋外面墙上那口窗户,能让他直接窥见章絮院子里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