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归迟(315)
可钱又不是她的,她无权做主,听了后,只点头,再把酸胀的脑袋埋下去。
不消多久,油灯灭了,将他们拽入黑暗中。
这话碰巧给半昏半醒的梁彦好听见了,他趴在地上咳嗽了几声,又开始咿咿呀呀地喊疼。
但他也不是个笨的,等疼过那阵劲儿了,便拉着章絮的衣袖往胸怀里指了指,道,“我带了金粒出来,你给他些,别让他为难你。我眼下最不缺的就是钱。”
“总是会花完的……”章絮用两粒金换了两盏明亮的油灯和半个时辰,不忍心道,“你还要留些娶容吉姐姐。”
公子哥失笑,自嘲,“活都活不下去了,还想什么娶妻的事情。”
有了油灯,一切如鱼得水。她拈了针、穿了线,压住他的肩头便又是一阵撕扯皮肉,将半个巴掌大的口子严丝合缝地对整齐缝好后,才松了气断线。
那可疼,疼得他半晌说不出话,以为自己是块破布。
章絮取出金疮药,小心翼翼地抖落在创口上,又用一早撕好的干净长布将他的肩头稳固地缠起来。直到这会儿她才能撤下焦急忧虑的神情,后知后觉地艰难落泪。
“别在这种地方待着了,出去吧,抱上阿和。”梁彦好见她哭得那惨兮兮的样貌,无奈地笑又心怀几分感激,勉强从地上撑起来,准备与她一同往外走。
可没走两步就给门外的拦下了,这让他没忍住,讥讽地问,“……怎么?你们家主想要的不是我的钱?”而后扶在门栏上苍白虚弱地质问起对方,“我家可是我管钱,你就是把她们娘俩杀了,也问不出来宝物都放在哪里。”
显然来人不知道他会这么坦荡,毕竟是吃了一晚上酷刑都没吐出一个字的硬骨头。
“你愿意给?”对方实在惊讶,觉得这家伙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只是把娘子找来就肯招的,昨日,或者说,最初,就不应该把自己的女人带进来,“你真是……这么经不起威胁,何必与家主作对,自讨苦吃。”
梁彦好无奈地摆了摆手,指指门上的挂锁,要他赶紧开了,而后回答道,“昨日之事自然有昨日的因果,今日之事势必有今日的缘由。若我昨日知道事情会变成今日这幅模样……”公子哥转起他那本就不明朗的脑瓜子,想了想,继续道,“我不会提前知道的,我还是会那样做。”
章絮没说话,她有些被吓到了,突然失语,没想过自己真能处理好这么复杂的伤情。那只破损的残箭还在地上,上面挂着几缕红肉。她情绪不安稳,走路也走不动,公子哥只好抬起那只尚且能动的手把她揽入怀中,拥着她一步一步向外走。
“赵野去哪里了?”梁彦好有力气了就要开始过问其他人的事情。
她摇头,模糊着视线答,“才进府就被叫走了,说是韩家主见他彻夜不归,发了气,要责难他。”
他就猜到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进来了哪有那么容易就能走的,又不是酒家,于是弯下身在她脸上亲了亲,安抚道,“我既花了钱,就得把你们的命都买回来。”
章絮看过他的账目,是这几人里唯一知道他到底多有钱的。他们不暴露,韩遂甚至想象不出来他可以带这么多的财宝一路至此。可眼下他们处于弱势,一旦松口就没那么好全身而退了,于是担忧道,“我怕他把你的东西全要走。”
梁彦好和队伍里的其他人都不同,其他人有能力傍身,他只有那堆财宝,若是此刻全舍下,他便再无立世之本。
“全要走也是正常的,他们这种人,贪婪得很。”公子哥亲眼见过董卓的,见识过这群凉州兵有多么的凶残、暴虐,
怎么会嫌钱多,“别担心了,有机会换身新衣裳,再洗漱一番。你只管带阿和便是。剩下的交给我,无论是赵野还是关逸,我全都给你要回来。”
两人这么说着,便相互搀扶着走到了韩遂的住所。
说起来也好笑,此前两人在府上当仆役的时候,可没机会从正门进,就是从偏门进来,也得低着头。没想到今日又有机会获此殊荣。
“我还挺高兴的。以前都是你们给我擦屁股,今日终于有机会能轮到我了。”梁彦好看起来心情还不错,而后摆动起左手,大摇大摆地领着她走了进去。
——
韩遂等了他们许久,面色都变暗了,胸中有怒火,蓄势待发,只等他们进门,便要发出来杀杀他们的威风。
哪知道来人的威风比他还大。
“敢关皇亲国戚,除了董卓,你可是我见过的第二个。”梁彦好说话没那么客气,他不光不客气,还将自己腰上别着的那个钱袋子向对方掷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