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归迟(66)
但这真是见了鬼了,章絮说话说了一半,刚抬头,不知道闻到了林
间何种草木的味道,突然压不住往上涌的呕意,要空呕,控制不住的,身子就要往前栽,作势便要栽倒在地。
幸好赵野眼疾手快,快步走上前将她扶住。
“呕……”从清晨起来,她就没吃什么东西,最多只喝了两口山泉水。肚子里是空空如也。可那股力气不肯饶过她,非要她用力把胆汁也一块儿吐出来不可。顿时腹中翻江倒海,炙热的胃液与冰冷的泉水干仗,要她呕到双眼通红,声音劈裂,涕泗横流,却只能吐出星点唾沫,“呕……”
“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赵野这几日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不知道出问题的是采摘的果蔬还是猎来的动物,难不成是夜里吹了风。分明他们这一路上吃的都是这些东西,他们一直同食同住同行,她吃进去的自己也都吃了一遍,吃得还是她吃的数倍,可自己是一点问题也没有,“或是中了暑热?”
不。她听了只摇头。不能是暑热。山路处处有荫蔽,太阳根本晒不到她,他们也不在日头最晒人的时候赶路。且这几日明显比前半月凉快了许多。不可能是暑热。
那会是什么情况。
她闭着眼睛想,想自己近来的一切异常,想她迟迟未来的月事,想她异于寻常高涨的欲望,想她胸口莫名的胀痛,想……
难不成,她有了?
女人得到这个猜测,顿时头脑清明,将这几日经历的各种混沌理清,有些惊讶又有些惊喜地捏了捏自己的衣裙,忍不住想,她竟然有了赵野的孩子。
赵野。她微微偏过头去找他,正巧他又站在身边,触手可及,于是章絮毫不犹豫地用力地抓紧了男人的手,不可抑制地想要与他更亲近,不可更改地承认,从这一刻起,自己再不能随意地失去他了。
“夫君……”她不顾自己脸上、身上的脏乱,欣喜而满足地钻进了男人的臂弯里,努力克制自己想要落泪的冲动,小声地同他解释,“我没生病……呕。”
就这还能说自己没病。赵野见她狂呕不止,连嗓音都变了,心想她是太想赶路想疯了想傻了,完全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所以拿出巾帕给她擦眼泪的同时边义正言辞地强调,“怎么能没病,我又不缺找大夫的这点钱。别说找大夫看病了,就是它想要山崖上的灵芝给你治病,我也能采来。”
不是。她想笑,又被口水呛住,猛咳了好几声,接着仔细琢磨从男人嘴里冒出来的仿佛自己已经病入膏肓的荒唐话,是又想笑又想哭,又怕他在一旁看着干着急,便连忙摇头,勉强地抬起头,看他,虚弱而确定道,“夫君,我怀上你的孩子了。”
赵野脑子正乱着呢,很乱,他清楚章絮身体弱,但想不到她吃得这样讲究还能病成这样,所以正乱着呢,慌张,谁知道忽然从她嘴里听到这句话。
“什么?”终于轮到他没经历过的事情了,“你说什么?”把他惊得够呛。
章絮的直觉告诉她,肯定不会错,三姐和五妹都是这样有上孩子的。便忍着呕意抓着刚才就没松的他的那只手,把它拉到自己的小腹上,摁住,笑着再说了一遍,“这里有你的孩子了。”
孩子。这个两人成婚后不知道谈论了多少遍的话题,眼下突兀地摆放到赵野面前。他傻了、笨了、呆了,不知道作何回答。
“怎么会这么快……你的那些姊妹不都用了大半年么?”他把手覆上去。他的手掌很大,能把女人的腹部完全笼罩住。
很奇妙的体验,尽管这不是他第一次摸章絮的肚子,他每晚都会摸,可这会儿触碰到她孱弱的身子,又摸到那柔软会随着呼吸起伏的小腹时,他像是摸到早春的花苞似的,意识到章絮这只花骨朵儿要开花了。
“……你能确定么?是不是因为你这些时日一直在嘴上说,盼望着,所以吃坏了也误以为自己怀上了孩子。你先别急着高兴,我怕你到时候空欢喜一场。”男人记起她对这件事的执着与渴望,害怕事情不是按照他们想的那样发展,害怕过几日见了大夫后得到的是不令人满意的消息她会失望,所以不敢随便应下,只强摁下心里的激动,继续认真且体贴地擦拭她脸上的鼻涕和泪水,出声安慰她。
“错不了。”她笃定,又笑,“我月事已经推迟了将近二十日。虽然我身子弱,可月事向来准时,从没出过岔子。肯定是有了。”
她越想越觉得这事千真万确,不能错,就是真的,便兴奋地突然语无伦次起来,告诉他,“我真的很想要一个孩子。母亲因为我没要上杜哥的孩子,回回见到都要说我一顿,说我不中用。”说了两句她就掉眼泪了,这件事在没能怀上孩子之前,是没有半分辩驳的机会的,所以她边想边抹眼泪边说,“可杜哥走了,不在身边,我后来就是想要孩子也没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