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昏君,但万人迷(重生)(2)
那侍卫名唤陈平,人如其名,官阶低微、功夫平平,就一张脸长得喜庆,活像年画娃娃。他第一次见就没忍住手欠捏了两下,后来索性把人放到身边当个吉祥物。
他入东宫的第二年,宫中又多一位皇子,是早年因叛军作乱流落在外的南荣承煜,他的弟弟。
南荣承煜小他三岁,在民间磋磨多年,通身无甚气度,回宫后华服加身却依旧缄默柔顺,见了他总是一副低眉顺眼的落拓模样,饶是多疑如他,也没觉出有什么威胁。
而后先帝驾崩,他登天子台,成了南越君王,以雷霆手段攘外安内,手上更是没少沾血。
许是真如当今天下人所说,是报应不爽:在位第七年,他在数日之间沦为全天下口诛笔伐的昏君。
往日忠臣以先帝留下的辅政大臣为首,参他弑父杀兄,行窃国之事。
初时他只觉荒谬可笑,可后来才知道,可笑的是他—
太后捧出先帝遗诏昭告天下:他并非皇室血脉,再加上向巫神求得的一卦,他彻底成了会使南越二世而亡的窃国昏君。
而他那胞弟南荣承煜才是先帝圣心所向,天命所归,可为仁善明君。
抛开其他不提,南荣承煜很会做戏。半月前,他满身浴血杀红了眼,又被一箭穿膛,南荣承煜冲过来把他揽在怀里,手忙脚乱地斩断半截衣袍替他包裹伤处,又急召太医,像是很怕他死了。
对夺了自己君王之位的“兄长”都这么关怀备至,南荣承煜当真常怀仁心。
如果不是醒来时双腕两足上都缠着锁链,人还被关在机关精巧的暗牢中,恐怕他都要感激南荣承煜的不杀之恩。
临了他还要当南荣承煜手里的棋子,给南荣承煜的“仁”字加上一笔,沦落到他这个地步,实在够窝囊。
算起来是一支羽箭给了南荣承煜囚禁折辱他的机会,箭还是帝师萧元倾射的。
萧元倾早年是太子少傅,伴他数年,其人如皎皎天上月,在他登基那年抚琴一曲诉衷情。
自入东宫以来,他整日忙于阴谋阳谋,但也看过几册话本子,对情爱之事不算一无所知,不多时便压下惊讶,挺没出息地觉出几分庆幸:老师才华倾世、风光霁月,老师待他以真心,老师…心悦他。
除此之外,被宫中规矩和种种算计压得久了,离经叛道一番倒很是痛快。
他做到萧元倾身侧拨了下琴弦,像话本中的主角一般立誓,“老师,孤,我日后定会筑高台奉明月。”
可话本终究是假的,事实证明,他一个国君,哦,还是昏君,妄想一生一世一双人本就是自讨苦吃—
大业将成,高台还没来得及筑起,他就被重兵困于巫神殿。
萧元倾撑伞踏雪而来,目光寒凉,说天下当归明主,劝他束手就擒。
事已至此,他自然不会像话本里的痴男怨女一般问上一句“你可曾真心待我?”
可萧元倾非要答他,“南荣宸,你我从无恩义,惟有仇隙。”
他闻言只屈指抹去剑上的血,仇人便仇人,也不差萧元倾一个。
持剑杀出之前,他抬眸瞥向庄严如旧的巫神像,扯了下嘴角,昏君入地狱,合该血染新雪来迎。
一场大雪终停,王剑滑落,他无所谓地拔去穿透胸口的箭,反手插进身后袭来的兵卒脖颈。
帝师萧元倾高洁秉直,锦绣文章、诸般策论无不信手拈来,为当世文人之楷模,可终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
一箭射偏,没能杀了他这个仇人,反倒挡了他入轮回的路,致使他沦为阶下囚。
否则他现在也不用算好时辰寻死,更不用生生咬破腕上血管。满口血腥味让人作呕,他很不喜欢。
最重要的是,他这个昏君其实怕疼。
失去意识前,他只余一个念头:这世间自有月寒日暖、花团锦簇,可都与他无关,下次不来了。
三个时辰后,赫连翊去而复返。
本就挺拔如松的人一身利落玄色劲装,此时薄唇紧抿,鹰隼般的深邃双眸目光沉沉,看得守卫一阵冷汗。
守卫颤颤巍巍做起阿谀奉承的本行,“世子放心,属下时刻谨记大人们的吩咐,定会好好看管罪人南荣宸。”
朝野上下无不知晓,当年南荣宸亲自率兵打得疏勒节节败退,世子赫连翊因此入上京为质,没少受辱。
天道好轮回,如今云泥异位,赫连翊匡正社稷有功,又即将继任疏勒王,收拾一个被废的昏君十分轻易。
赫连翊一身烦躁正没处发泄,陡然停步抬脚,抬脚踹得那守卫呲牙咧嘴倒地。
“南荣宸也是你能叫的?”
定是这帮杂碎做了手脚,南荣宸才一句都不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