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师门都在末世开客栈(147)
夜深后,她们就一起缩在草棚的角落,抱紧自己嶙峋的膝盖。
她们的手腕细得像枯枝,皮肤下凸起的骨节像是随时要刺穿那层薄薄的皮,青紫的脉搏细到扎眼。每日卯时,天还没亮透,她们就会被鞭子抽醒,去河边打水。木桶比她半个人还高,装满水后沉得能压断她的腰。她摇摇晃晃地走,水溅出来,浸透破烂的草鞋,脚底磨出的血泡泡发了白,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可难民营的冬天比刀还疼。
渐渐的,零二九死了,零三二也死了,孩子们一个接一个卧进了黄土做的被窝。
零三零扛着三人份的柴,脚下一个趔趄,扑进泥坑里。泥水灌进鼻腔,呛得她眼前发黑。
“怎么做事的!”管事啐了一口,一脚踹在她腰上,只因为裤脚溅了几滴泥,“贱骨头,倒挺能扛!”
零三零没哭。
她只是死死咬着嘴唇,舌尖尝到一股铁腥味。
她知道,这群人奉命在边境设立难民营就是为了贪那点赈灾的钱财。一边奴役她们这些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的弱者,一边做做样子,这群畜生就能拿到她们这辈子都无法肖想的东西,她绝对不能死了让他们得逞。
那一天是零三零记忆中的生辰。
恰好,几个管事喝醉了。
零三零从草垛里钻出来,目光锁定角落里堆放的灯油。
火光窜起来的时候,难民营乱作一团。管事尖叫着往外跑,却被倒塌的横梁砸中,他们哭嚎、挣扎、化作焦炭。
零三零站在火海中央,热浪灼得她皮肤生疼,原本冻得青紫的手脚终于暖和起来。
她揪了一朵野花,轻轻放在火海里。
就当是为那些无名的代号们,举行一场火葬了。
……
江入年喘不上气。
这些是江入年最不愿忆起的过去,但此刻让她窒息的却不是这些灰烬一样呛人的记忆,而是——站在一墙之隔,作为第三者视角,江入年清清楚楚地看见,她原本以为只是路过的白衣谪仙,竟然早早就御剑于空中,亲眼目睹了她放火的一切。
而零三零浑然不知,只是用黑乎乎的小手抓住白叶玄雪白的衣摆,咧开一嘴缺牙:“老爷爷,可以把我捡回去吗?我会做饭、打扫、洗衣服……喔,如果您需要的话,我还能杀人。”
白叶玄低头,牵起她的手,丝毫不顾会不会脏了他的衣袖。
江入年这才回过味来——原来青山宗在未来十年里从没提起过难民营,是这个原因。
她们早知,带回来的是一个身负数条性命的小孩。
“叫蓉蓉,和我一芙一蓉多搭啊!”
“你刚进师门,凭什么跟你叫!”
“大师姐你跟阿芙争什么……叫什么都行,但得跟我学炼丹。”
“想得美,她得跟我进藏宝阁。”
……
八岁的零三零从没经历过这样叽叽喳喳的场面,面对一大桌子美味佳肴和围着的一圈人,缩着脖子不感动。
白叶玄扯唇,夹了一只最大的鸡腿放进她碗中:“你以后,就叫江入年吧。”
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
太阳已经冉冉升起,旧年未过,新的春日也悄悄来临。
明明是记忆中温习过无数次的画面,江入年却还是忍不住心头一软。这样的青山宗,叫她如何不拼尽全力保护。
就在这时,一只幽绿色的蝴蝶从青山宗上空翩翩而过。
画面一转,在哀风呼号里,青山宗血流成河。
“……!”江入年抵上透明墙砖,凉意渗透额心的那一瞬间,她的眼前又是一黑!
复而睁开眼,周遭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
四面八方都是全透明的玻璃,摆放着各种各样看不懂的仪器,闪着五颜六色的灯。
小臂忽然传来一阵针扎似的疼痛,她扭头,正对上一个浑身白大褂的研究员往她血管里注射什么东西。
江入年动弹不得,只能开口:“……这是什么?”
“呀,你醒啦?”研究员的脸上依稀是……惊喜,“这是阻断剂,打了阻断剂你就不用再和上一个AI共脑啦!”
江入年:“?”
什么阻断剂?什么AI?什么共脑?
她一脸懵然,想要扶着脑袋撑起上半身,却摸到了满头繁复复杂的数据传输线,伴随着耳畔清晰可见的滴滴声。
“你的表现简直太棒了!好多实验体连最初的难民营都熬不下去呢,而且你也是唯一一个坚持到仙盟大屠杀的!”研究员还在自顾自说着话,“零三零,果然没看错你,真不愧是这一批实验体里最优秀的!”
……等一下。
她在说什么?!
研究员一边帮她解除身上无数松紧带的禁锢,一边宠溺且欣喜地看着她:“哎呀,怪我昏了头,你刚打了阻断剂肯定还没生效,现在应该还留在‘江入年’的意识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