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逃王妃(257)
“你...”皇帝气愤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要举起手,却发现自己儿子按在手上的力气要比他大很多。
皇帝放弃了挣扎,元衡却自问自答,“陛下可是想起来?太医方才说了,这伤凶险,还是不要起来才好。”
皇帝不停喘气,却又无可奈何,斜眼看他,仍是没说什么好听的话,声音像是老鸦般嘶哑,“朕一世英名...看错了皇后,后悔莫及,可却从未后悔过处置杨氏。”
“知道。”元衡替他将没说出的话说了出来,“陛下其实是想说,这皇位无论如何,都不会传给我一个杨氏之子,对吗?”
像是被彻底戳穿,皇帝嘴紧紧闭了起来,胡须直颤。
元衡将手中的帕子摔在盆里,缓缓挪步离开床、拖来一把胡椅,当着皇帝的面,拧开了胡椅把手后的暗扣,紧接着一张金帛被抽了出来。
那张诏上盖了印,元衡摊开整张纸,声音毫无波澜地念起上面的字。
老皇帝眼睛瞪得浑圆,面部扭曲,挣扎着要下床,刚处理好的伤口又开始渗血。
元衡眼睛不曾看向他,一字一句念着那诏书,念到最后一句,他的尾音带了些嘲弄,“自古立嫡立长,太子无能,长幼有序,传位于大皇子元彻…。”
元衡合起诏书,讽刺了一句,”
陛下还真是老了,竟是连江山社稷都算了进去。”
老皇帝嘴角抽动,忽地气血上涌,嘴角竟是渗出了血。
“你以为...你以为这皇帝有这么好当,就凭你这种东西,你以为能管得好这江山社稷!?”
元衡走近了几步,“我是什么东西,父皇怕是以后才能知道,毕竟儿子之后的每一日都会在这洛阳城里。”
皇帝听后气急,用力抬手,却又呕了一大口血。
元衡就停在他的床边,俯视如同风中残烛的帝王。
皇帝呵呵笑了起来,“你是不是…是不是不信?那朕问你,你身边的岑氏既非世家出身,又非贵族,你打算将来给她个什么名分?”
元衡不假思索,“自然是皇后之位。”
“皇后...”皇帝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立她为皇后,你这皇帝恐怕做不到第二年...”
元衡简单答道:“那是父皇,儿子不一样。”
“好,那就算不提这个,若是她将来有了子嗣,你打不打算立她的孩子为太子?你别忘了帝王祖训,去母留子。”
元衡没有回答他,也没有丝毫慌乱。
他走到铜灯前,不急不慢点燃了那道诏书。
那道火焰明亮,元衡盯着那团明火,还是那句话,“我和父皇不一样。”
那道圣旨被火焰蚕食殆尽,元衡松开手,任由剩下那一角在灯盏中燃成灰烬。
他盯着灯中的残灰,冷漠道出,“父皇宏谋远略,可开疆拓土,可与世家贵族周旋,我不信父皇若是想护一个女人会护不住。”
“父皇一方面想要文氏常伴身侧,可一方面又觉得那些世家贵族女子可以帮自己巩固权利,享受高门女子给自己带来的好处,又不敢下定决心护住自己的人。”
最后一点灰上的火星也熄灭,元衡拍了拍手,又挪步到他床前。
躺在床上的帝王脸色比刚才又煞白了几分,看着他,没了刚才的威严,反倒有些惊恐。
元衡低下身,道:“说什么无奈,倒不如说是个贪婪的懦夫。”
皇帝不敢看他,只坚持道:“我是懦夫?等你当上皇帝便知道了...”
元衡直起腰俯看他,像是发誓一样,“本王想留在身边的人就会护好,会给她最尊贵的位置,再难也会,就算再让本王挨六十棍,也挨得起。”
“至于那去母留子的害人规矩,你们愿意守,孤不愿,孤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废了它。”
皇帝听罢,整张脸泛青,嘴里不停嘟囔着什么,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元衡倒也没再刺激他,沉住心,又拧了帕子,使劲擦拭他嘴角的血。
他说起之后的打算,话音倒与手下的动作截然不同,从容不迫。
“父皇是一位好皇帝,留下的江山还算强盛,如今世家缺了崔氏,贵族又要缺了胡氏,想必儿子刚接管朝政也不算太棘手。”
“将来儿子也会学父皇的,扶持郑氏和尔朱氏,不会一味滋长世家,不过那尔朱氏有野心,儿子会用杨氏和高氏的人牵制一二,先稳住北镇,父皇觉得儿子这么做可好?”
皇帝静静听着他说,谈论起每一个和他周旋多年的朝臣。
他未曾给他指出任何错处,只一双眼睛眼睛越睁越大,瞳孔紧缩。
元衡从中看出了难以置信,还看出了不甘。
想必是不甘将这倾尽毕生心血的江山就这么拱手让人,不甘自己的抱负要交由自己最厌恶的儿子来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