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逃王妃(344)
岑璠心中感慨,可到最后只是化作一抹浅笑。
她走进屋,拿出一套崭新的衣裙,蹲下身去,换掉满满身上那套满是灰土的衣裙,抬起头来,发现满满的脸上也有三道浅浅的灰痕,像是一只小花猫。
岑璠拿出帕子,帮她一点点擦拭干净,问道:“满满是不是从前没有这样玩过?”
满满摇了摇头,似也埋怨已久,“父皇说了,满满要成为储君,就要比其他人更努力,每日都要读书才行。”
一双像宝石般明耀的眼睛抬起,随即看向岑璠,小声问道:“阿娘,今天父皇不在,你可不可以给满满讲《论语》呀。”
岑璠站起身来,牵着她的手向外走去,“晚上阿娘再教你读。”
“满满这几日在这儿,最主要是先玩好。”
满满眨了眨眼,“真的吗?”
岑璠低头看向她,话音如沐春风,“满满想当皇帝,也要多看多做,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不能光盯着书本读。”
“可父皇说读书最重要呀。”
岑璠边走边道:“他说的话也不全对的。”
“你父皇这个人在外头打仗打了十几年,精力不在读书上,始终心有遗憾,所以总觉得书读的越多越好。可你父皇之所以能做个好皇帝,恰好是因为他在外面那些年亲身经历的多,知道百姓为何会过的苦。只不过这些事都是潜移默化的,所以你父皇也忽视了。”
满满呆愣住,“原来父皇没读过多少书呀,我还以为父皇比太傅有学问呢…”
岑璠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停住脚步,蹲下身去严肃道:“你父皇读书少是迫不得已,满满现在读的这些却也是很早之前读过的。”
“一个人厉不厉害,不该看他读过多少书,而要看他的见识,以你父皇的见识,再教你十年也绰绰有余。”
满满坚定地点头,“父皇是最厉害的人,谁要是看不起父皇,满满将来肯定要把他打一顿。”
岑璠心道,以元衡对小姑娘的喜欢,要是听到这样一句话,会不会一晚上都睡不着觉…
“满满放心吧,不会的。”
她这些年听到的不少,看到的也不少,在他手下的大魏欣欣向荣,他会成为万名敬仰的好皇帝。
岑璠理了理满满跑乱的头发,带着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摘了好些花。
直到晚上,岑璠才过手那本被翻旧的论语。
满满白日里摘的花还在篮子中,还未有衰败的迹象。
岑璠腾出来了一只空花瓶,装了半瓶水,满满正将那些花一枝枝插在花瓶里。
岑璠翻开那册论语,那册论语第一页密密麻麻的批注,她跟了元衡几年,认得那是他的字迹。到中间某页批注忽然断了,想来是那段日子太忙,没顾得上写…
就这样一页页翻,她仿佛从这本书中窥见了她不在父女二人身边的日子,过了许久才翻到折角的那页。
那一页上写的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难怪他说这句难讲,要交给她来讲…
满满看到她翻书,便凑了过来,看到那句话立刻便看懂了,竖起眉纠正道:“书上说的不对!”
“满满才不难养,阿娘也不需要别人养,还有尔朱姨姨,尔朱姨姨还说过杨叔叔,说他那点俸禄还要她来养…”
岑璠这些年常去平城,也见过杨知聿一次,或许是因为在军镇待的太久,整个人都不拘小节,粗旷了些,蓄起了胡子。
这么多年和元衡一样不怎么变的人,实在不多。
想到尔朱阳当着满满的面数落,岑璠忍俊不禁,道:“满满说的对,只不过这世上还有很多女子没有能力养活自己,咱们以后要多帮帮她们。”
岑璠说完这句,便没再多讲,跳过这段,给满满讲下一句去了。
……
元衡思来想去,还是在天黑时摸上山,去了岑璠的院子。
岑璠哄满满睡下,便裹上衣裳去了凉亭。
她在等他,想要问些事。
元衡回来以后,便看到她孤身一人在亭内烹茶,看上去有些冷。
他也不知道岑璠愿不愿意独处时让他近身,却神差鬼使地登上亭子。
岑璠回过身去,平静似水。
她似乎是在等他?
元衡立在原地,未再上前半步,等她发话。
岑璠浅浅一笑,拿起桌上不起眼的空盏 ,倒了杯热茶,显然是邀他共饮。
元衡没问什么,只在知晓了她的态度时,坐在了她的对面,端起茶盏。
岑璠不适时地开口,“陛下让我教的书,今日同满满讲过了。”
元衡一顿,嘴边才刚碰上那口热气,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便放下了杯盏。
他解释道:“我是觉得那句话由你来讲,能比我讲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