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逃王妃(98)
说罢,小孩又大哭不止。
妇人哄了哄小孩,杨知聿就这么看着,待到小孩哭声弱了些,对妇人笑了笑,向小孩轻声道:“你先回屋,我和姑姑有话说。”
小孩眨了眨眼,看向妇人。
“回去吧。”那妇人望着孩子走回屋,随后直直跪了下去,“求求你们,放过这个孩子吧。”
杨知聿道:“那孩子是不是还不知道,村长是如何死的?”
“你如实说,未必不能放了
你们。”
妇人想了想,坦白道:“是村长交代的,村长之前找到我时,就同我说过,不论事成功与否,这些仇他来报就是,都不要让孩子知道。”
岑璠眉始终未舒展开,问,“那些人可是说过,给你们好处?”
“我听村长说,说事后会有人给我们些银钱,接应我们去南边。”
话音刚落,元衡一声冷笑。
杨知聿看他一眼,抿唇,回过头去,向那妇人耐心道:“你可知这些年南边氏族独揽大权,百姓比起北边只会更不好过?他们答应你们去南边,可曾说过让你们去哪里?是去南北边界,还是去给人当奴卖命?那些银钱呢?村长可曾有拿到见到?”
这一串问题,着实把妇人问懵了去,她支支吾吾,神情有些恍惚。
“但我觉得,村长也不只是因为好处吧,你可知村长有什么仇要报?”杨知聿退开一步,“你尽管说,说不准我们不追究,还能为你做主。”
妇人仰望着杨知聿,双手合十,黝黑的瞳孔中似映着光,“我知道,我知道啊!老村长的儿子死在世家手里,那罗氏就是吸血的虫,村里连年水灾,收成不好,好几回大家伙都快饿死了,罗家每次水灾后都要来村里,说只要把田给他们,他们就给村里些粮食,后来大家的田越来越少,村长便想每户凑些粮食还给罗家,把田地赎回来,谁知道那罗家人说,他们只接受村里的人给他们当佃户,不接受换田,大家这才反应过来被骗了啊!”
杨知聿继续问,“那老村长的儿子又是怎么死的呢?”
妇人道:“去岁大灾,罗家又来收田,村长不肯再给,那些人便说要清退村里所有的佃户,村里没了田又没了粮,肯定活不成,老村长的儿子便带了一群人将罗家的长子绑了,谁知那罗家带了官兵来,老村长的儿子被活活打死,村长的儿媳妇貌美,被罗家收去当了奴,不堪受辱,投河自尽了。”
岑璠听完前因后果,攥紧了拳。
杨知聿面色凝重,站起身,向元衡行了一礼,“殿下,我要想问的问完了,要怎么处置,您来定夺。”
元衡盯着那妇人,眼中尽是冷漠,却没下令,岑璠在一旁拽了他,“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道理殿下应该明白。”
元衡低头看了看,什么都没说,向前走去。
手中的袖子被抽开,岑璠怔了怔。
杨知聿跟着向外走,对她道:“尔朱姑娘就在外面,你去找她,剩下的我去找他说。”
岑璠转身离开。
元衡走出门,向赵巍交代了几句,直直向刚才燃火的祠堂方向而去。
杨知聿找到他,他并未回头。
杨知聿同他并排而站,第一句先是说:“刚才多谢殿下。”
元衡道:“本能罢了,你不必谢,下次定不会再救。”
杨知聿淡然一笑,并不在意他说了什么,“我只是想带你想想原来的你自己罢了。”
元衡面露讥讽,“原来的我?”
杨知聿嘴唇动了动,道:“那些村民不过受人蒙骗,原来的晋王,虽说处事果决,被人说手段狠厉,但其实从不滥杀,断不会想要这些村民的性命。”
元衡冷笑,“那些人愚昧无知,你以为说些大道理,便能改变什么?”
杨知聿脸色骤然肃立,他沉声道:“我今日带你来,并不是来带你看百姓的无知。”
“他们的无知,是因为这个世道,世家门阀垄断仕途藏书,有些东西他们一辈子也无法接触,也无法理解,他们只知道世家侵占田产,害他们只能饿死,可他们并非完全不知善恶是非,你若网开一面,他们会记住的。”
元衡听得有些不耐烦,“你说那么多,这皇位不如你去争!”
杨知聿怒极反笑,“你以为我不敢吗?我若是上辈子想当皇帝,上辈子也不会——”
他似是想到什么,闭上嘴,绷紧了唇角,脸色很是难看。
“你只需知道,将来能一统天下的君主,必不会是仁善不施之辈。”
元衡似觉得可笑,喃喃重复,“仁善不施…”
上辈子他念着亲情,却被自己的舅父架空剥夺军权,念着父子情,从谋反的太子手里救回他濒死的父皇,结果他的父皇咽气前宁肯以他擅闯皇宫之罪,下诏让他永世不能触碰皇位,把皇位传给那个不通文墨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