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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许侯夫人(189)

此时此刻,一如彼时彼刻。

那日的勉楼外, 闷热湿沉的天气, 树梢都不动分毫,蝉鸣不息,刺刺啦啦地划在人耳中。

外面天色黑透,她没上楼里来, 只让秋霖把她常用的笔墨纸砚全部取走,她等在楼下, 拿了东西便要离去。

但他将她拦在了后院月亮门的转角处。

夜间的后院内无人走动,而他更是不能暴露,以免给杜家增添麻烦。

他只能避在墙角的黑影里。

伤势还未痊愈,他一路下来, 仓促间撕开的伤口隐隐作痛。

“姑娘能否容我说几句?”

不管以后怎样, 他总该把他的意思都告诉她。

可她却连看都不肯看他一眼, 脸侧过去,她站在月光下, 与墙角的阴影隔着十万八千里。

“我不想知道公子是什么人,也不想知道公子要跟我说什么。”

她沉声, 嗓音冷淡极了。

“我只知道,你我不该再见。”

说完, 再不顾他一个字都还未曾说出口,便从月亮门中决然转身离去……

一晃多年已过,帐外月色冷清得, 同那年落在她身上的月色一样。

陆慎如默然闭起眼睛,平平躺着,不知自己是睡着了还是没睡下。

不知过了多久,她翻了个身,忽的坐了起来。

男人立时醒了。

地龙一烧,房中便有些干燥。

她要喝水,迷迷糊糊地坐起来。

陆慎如也没问,径直下床给她倒了水,递到她手边。

她半闭着眼睛接过来,小口喝了半杯。

陆慎如见她无意再喝,便拿了她手里杯子。

她还迷糊着,就坐在床里侧,月光洒落在地上,又反照到她的侧脸。

这一刻与他们成亲这许多日一来无甚差别,好似他们从未有过这些日的离心。

陆慎如不禁抬手,牵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还带着锦被中的湿热暖意,细而软,他轻轻握在掌中。

但下一息,她忽的醒了过来。

她抬眼看向他,手立时从他掌心抽了回去。

月色凝在了石板上。

她又背过了身去,再不理会他分毫。

陆慎如闭起了眼睛,亦没说什么,抿唇躺回了原处。

……

次日天不亮,男人如常早早起了身,准备去上朝。

他回头看了床榻里面他的娘子,没扰她,换了衣裳去了外面。

崇平在外面等着,先上前跟他禀了两桩事。

男人听了,颔首,吩咐了两句,却想到了什么。

“会试考完了,”他思及那蒋家的老六,面色沉着,“有些人可以让他滚出京了。”

他道,“日后蒋家的人……”

只是他话没说完,房门突然被拉开。

她只穿着薄薄一层中衣立在门前,长发散披在肩上,抬眼向他看来。

“你要拿蒋家的人怎样?!”

夜风还残留着冬夜里的凛冽,她就这样披发单衣地立在门前。

崇平一惊,连忙低头别开目光。

陆慎如则眸光近乎烧在她身上。

“回去。”

但崇平却从眼角看见夫人立着没动,更没有折返回房里,默然与侯爷对视。

整个院中的夜风仿佛在这一瞬骤然大作,崇平在旁简直感到侯爷通身气息全都压了下来。

他想劝说句什么,只见男人扯下肩头的披风,裹了夫人,径直将她抱回了房里。

房中的温热,被门外吹来的冷风置换。

“我说什么了?!”陆慎如一字一顿,问他的娘子。

杜泠静眼帘颤着,“你不要动蒋家的人。”

八个字,像钉子狠狠钉进男人耳中。

他目光紧紧定在她身上,低哑的嗓音有什么快压不住了、

“蒋家人就是你的眼珠子,我等岂敢乱动?!”

反问的话音落下,四目相对,房中静得几近死寂。

崇平在窗外不禁急急开口。

“侯爷!夫人……”

房内,杜泠静眼眶热了一热

陆慎如则径直起了身,转身离去。

……

一连两日,满京春花渐次开放,侯府冷到仍留在凛冬。

这日陆慎如从外面回来时,看见了赵掌柜。

赵掌柜拿了一摞书和一沓信来寻阮恭,瞧着是刚从归林楼过来。

她出不去,只能让赵掌柜隔天就来一次。

这会赵掌柜正同阮恭道。

“会试考完,距离放榜还得月余,这些考生学子已经往归林楼里来了。”

他说着这些学子,又道早就想要摆放书楼主人,也有的是买过杜氏出的时文选粹,今次考试派上了用场。

“他们向当面感谢夫人,旁人都加价卖书,怎么不加还减,寒门学子没有不赞杜氏一声好的。只是夫人不去归林楼,他们也不愿意往侯府来。”

他们感谢杜氏,却不是感谢永定侯府,毕竟文武素来不和,而陆慎如的名声在士林中相当之不好,哪怕有了救出拂党一事,也难以在短时间内扭转士林学子对他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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