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庭柏冷笑了声,知道赵鱼这么说是要将他支走,不让他与星糖独处。
宋星糖紧张地盯着汩汩冒血的地方瞧,“周二哥,你快去吧!我不想你死!”
沈昭予:“……”
瞬间变了脸,哀怨又神伤地幽幽望去。
周庭柏一愣,而后唇角抑制不住上扬,他瞥了一眼脸色发沉的沈昭予,笑道:“我不会死,我还要陪着星糖妹妹一起到老。若死了,谁同你讲方才那些话?”
他刻意地令这话听上去暧昧不清、惹人遐想。
宋星糖大脑空白片刻,终于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小心地往旁边瞥了一眼,对上沈昭予那双犀利的黑瞳,没来由地心虚。
她冲他笑了一下,做贼似得又扭回头,悄悄往旁边挪了挪,身子倾向周庭柏,压低声音:“一言为定哦。”
背后说人坏话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不愿意赵鱼知道自己卑劣又可恶的一面,只能瞒着他了。
沈昭予眉头紧拧,目光冷飕飕地在二人身上打量。
这幅如临大敌的模样,叫周庭柏通体舒畅。
他不过是晚了一步,他以为她能一直等他,等着他在周家有更多的话语权,等他能娶她进门。
占得先机又如何,天有不测风云,双拳难敌四手,等赵鱼出了“意外”丧命,等他说服父母,未必不能将原属于自己的东西要回来。
周庭柏笑容愈发亲昵眷恋,“嗯,说定了。星糖妹妹,我在你家受了伤,你要不要负责?”
话音落,便感受到身侧腾腾的杀意,他背脊微僵,忌惮地看过去。
只见男人仍是一副懒散模样,他随意抬起一条手臂,像个纨绔似得,搭在她的肩上,小臂回勾,一下就将人揽进怀中。
宋星糖后背贴上一具坚实温暖的胸膛,他身上清泠好闻的气息骤然灌入鼻腔。
她茫然抬头,额头无意间蹭过他的下巴。
宋星糖感觉有什么东西刮了额头一下,有点疼。她揉了揉脑门,视线又被他忽然变红的耳朵吸引了注意力,连他说的什么话都没能入耳中去。
等他伸手在她眼前晃悠,她才捉住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掌,迷迷糊糊地,“嗯?说什么?”
沈昭予瞥一眼被她捧着的手,唇角微弯,挑衅地一扬眉,故作大度道:“周二少所言有理,虽然这是无可预料的意外,但他非要我们给个说法,我们也不好不依。正好大夫还未离开,我带他去看看,可好?”
周庭柏拒绝道:“我家有郎中,这便回去了。”
宋星糖还记着伤久会死的事,急忙道:“周二哥别走,在这儿看完了大夫再回吧。”
周庭柏欲言又止,为难道:“可是我……我与赵公子不熟,不想烦劳他。”
“我带你去!我们一起长大,熟得不能再熟了!”
捧着沈昭予的手瞬间撂开,人也从他怀里跑了出去。
沈昭予:“……”
熟得不能再熟了。
齿尖滚过这一句,沈昭予面无表情望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
他与姓周的斗得火热,她却像个木头一样,一无所察,岁月静好。
这是他打过的最窝囊的仗。
更窝囊的是,他输了。
第20章
宋星糖用过午膳,在院子里晒太阳,晒得昏昏欲睡,再醒来,太阳已落山。
梦到了祖母,这无疑是个噩梦,以至于醒来半晌都没能回神,满脑子都是祖母那张可怖的脸。
“姑娘,姑娘?二房回来了。”
面前的脸由祖母逐渐变幻为妙荷,发散的瞳孔终于聚成一点。
宋星糖猛然惊醒,慢慢放松了紧绷的身躯,勉强笑了笑,“这么快就回来了……鱼鱼呢?”
妙荷神秘一笑,“您去瞧瞧就知道了。”
等到了紫棠院,宋星糖才明白妙荷为何是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这还是头一次,宋星糖来请安,二房一个不少都聚在院子里,只不过氛围有些奇怪。
宋星糖如往常一样,悄悄融入,往角落里一站,想等她们聊完自己的事才能注意到她来。
怎料二婶白氏眼利,忽然叫她:“糖姐儿,还不快过来!”
一时间众人的视线皆齐刷刷落在自己身上。
宋星糖眨了下眼睛,越过众人,望向被簇拥着的老妇。
钱氏眼角堆叠着松垮的皱纹,浑浊的眼珠里闪着精明又锐利的光,视线不偏不倚,落在宋星糖头上。
宋星糖心底陡然生出寒意,没能迈出这一步。
她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梦里一个画面——
大雪纷飞的冬日,灵堂里一点光都没有,她独自跪在棺椁前,耳边只有寒风呜呜怒吼的声音。
黑暗中不知有多少妖魔鬼怪,他们身形扭曲,在灵堂上空穿梭游荡,阴冷的鬼舌头舔舐过灵魂,她惊惧地不住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