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嫁(119)

宋妤凝点点头，“替我向皇后娘娘言谢，探监一事尽听公公你安排。”

换好衣裳，匆匆来到天牢，比起半月前那窗明几净的环境，现在沈霁待得牢房可以用脏乱差来形容。

而他本人也没了之前成竹在胸，后背鲜血斑驳，匍匐在草垫上。

相识数年，宋妤凝何曾见过这么狼狈的沈霁。

听见门口动静，他抬眼缓缓看过来，见是打扮成小太监的小表妹，虚弱笑笑，“从小到大看你哭过那么多次，终于有一次是因为担心我而落泪了。”

宋妤凝侧脸把眼角泪珠拭净，才进来蹲在床边，闷闷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贫。”

他温和地看过来，“别担心，这只是狱中的拷打手段，下手的都是自己人，看着伤重，其实并未伤及筋骨。”

“你上次也让我别担心。”

沈霁叹了叹，“上次没料到，幕后之人还有掩藏手段……祖母那边可有异动？”

宋妤凝深思片刻，“我让暗卫盯着，自你出事后祖母便一直称病闭门不出，也没有异常。说来也奇怪，我侍奉姑祖母汤药多年，这不冷不热是她最喜欢的时节，也从未见过病症，我总觉着，没有异常便是最大的异常。”

沈霁：“若说是非常时期闭门躲灾，也讲得通。”

宋妤凝摇摇头，“但姑祖母不是这样的性格，尤其她还跟大房心有结怨。”

“这件事你别管了。”沈霁拧眉，“你与祖母终究有血亲在，当年人人都赞她宽和仁善，接娘家侄女侄孙女入府，若是由你出面，恐有人议论。”

姑祖母，的确是对她家有恩的，虽说接纳她们母女俩入府的动机不详，但始终是给了一处容身之所，让她们得侯府庇护近十年。

“我知晓，若是真是姑祖母干的……”宋妤凝担忧地看过来。

沈霁握握她的手，“家丑不易外扬，我会跟皇上的求情的。”

探视时间很短，宋妤凝只嘱咐说府里一切妥当，也给父亲母亲去了信，让他放心养伤。

三日后。

侯爷与侯夫人匆匆接到信赶回来，宋妤凝才能喘口气卸下担子，连日茶饭不思殚精竭虑，第二日便病倒在床上。

比起今年才过门的新夫人，自是侯爷与侯夫人在府中积威更深。

等到宋妤凝病愈起身时，这场风波已经被侯爷无声无息地化解了。

他也没做什么，就是和夫人一起，提着库房里南萧将领的指骨和佩剑去街上和宫里溜了一圈，展示一下当年大战时他们夫妻俩拿下的人头功绩，并提醒他们不要被真正的南萧细作煽动。

大家这才想起，沈霁年纪轻轻位极人臣，光芒太盛，都让人忘了他还有两个奋勇杀敌的大将军爹娘。

那么多右手拇指的指骨穿在一起，是勋章也瘆人啊！就这功绩，南萧人恨不能生啖其独子之肉，还能与其合作共谋？

甚嚣尘上的舆论终于平息，流放一事自是不了了之。

后来沈霁借这个事在暗谯司抓了几个真南萧细作交差，才带着一身伤从天牢回到府中。

“父亲母亲。”沈霁回来向二老稽首，“儿子不孝，辛苦你们来回两地奔波。”

这么短的时间，两人几乎是刚到江南落脚，就赶回了京。

“都是小事。”叶云刀挥挥手，“得亏有你媳妇儿写信过来，要不是她你还想在天牢里待到几时？”

交出暗谯司确实可以免受牢狱之灾，可沈霁下半生的政治抱负是统一南北，暗谯司作为他手中最大利器，怎会轻易脱手平白交出去？

沈霁避而不谈，转问：“凝凝在信中可有提到祖母相关？”

永安侯道：“这事你媳妇儿是晚辈，处处掣肘不方便出面，所以我抓了她身边的竹姑姑，用军中刑讯逼供的方式套出原委，确是她联系朝中你我的政敌，想趁着我不在京中，拉你下马。”

沈霁：“……”

得亏是最后审出了东西，要是滥用私刑，又要被御史大夫参上一本。

像是看出儿子的无语，叶云刀说：“你与凝凝都不是无的放矢的性子，你们俩都有所怀疑的，你祖母即便不是主谋也有推波助澜，差错不了。”

三人还在商量该如何处理这件事，就听得外面管家来报，说是老夫人请各位主子去祠堂说话。

一家人对视一眼，沈霁站起身，“那便去吧，正好我也想听听，一向慈爱的祖母为什么要这么做。”

抛开这些小动作不谈，老夫人平日里待世子爷的确和蔼又慈爱，若说是装的，可一装二十年，这里面的隐忍与憋屈，又哪里是仅耍这些害不死人却恶心人的小花招能消解的？

屏退下人，来到祠堂。

老夫人手里拿了一炷香，正上给老侯爷，而先侯夫人的香炉前已*经燃上一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