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嫁(68)

宋妤凝表情一僵。

绿袖准备去打盆热水来为小姐梳妆，谁知刚转身便听得小姐古井无波的声音：“你去回了万竹，说我风寒未愈，不便见客。”

“啊？”绿袖疑惑，“可是小姐……”

“不必多问，你去回吧。”宋妤凝垂下眼帘，继续落在手里那本没看完的闲书上。

绿袖无声地张张嘴，不敢违逆，连忙去回了万竹。

发生那样的事，若是换个人，换一家府邸，宋妤凝都没有这么决绝地与之斩断一切可能。

大齐律例并没有贞洁牌坊，并且律法本身也是鼓励寡妇二嫁甚至是三嫁的，原夫家阻挠者还会被衙门羁押。

宋妤凝甚至想过等送走双亲后自己独身一人在世上过得艰难，也可寻个有担当有子嗣的鳏夫嫁去终老。

但唯独文昌伯爵府。

他们既是世家又是酸儒，女子婚前失贞一事在他们眼中是能沉塘浸猪笼的丑事，不仅不允许她嫁过来，甚至还会大肆宣扬让大家一起来批判她！

即便这件事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受害者，本身一点错没有。

娘俩吃过午膳，柳夫人打算看会账本后午休，宋妤凝想为自家绸缎店画点成衣样式增加营收，便开了扇小窗站在桌前构思勾勒。

午时刚过，绿袖回来。

她期期艾艾凑到小姐窗前，因着没有完成任务，心虚开口：“小姐，不知二公子从那儿听来您已经痊愈的消息，硬是要我求您见一面，我拒了三四次都不罢休，他居然、居然还追到咱们府里来了！”

宋妤凝眉间微蹙：“已经追来了吗？”

“是啊，二公子现今就在小偏门那边等着。得亏我路上机灵发现他们跟在身后，否则二公子他就该递帖子到府里来找您了！”

罢了。

该来的躲不过。

宋妤凝搁下画笔。

当初是她心存目的刻意接近，如今两人要斩断尘缘总不能一直避着不见面。

“小偏门那边人多吗？”

绿袖摇头：“那处是下人们出府采买嚼用的偏门，一般上午来往的人多，过午时后人便很少了。”

宋妤凝点点头，也没再梳妆打扮：“拿上点银子，待会儿请看门的婆子到外边摊子吃酒去。”

绿袖忙应：“是。”

午间主子们用完膳午休不需要太多人伺候，下人们则抓紧时间吃午饭或是干自己的事，主仆俩一路走来没遇见几个人。

到了小偏门，看门婆子听说是绿袖的远方表哥来找她商量亲事，还笑着打趣说要吃喜糖，拿了钱乐呵呵到外面熟食铺子吃酒去了。

临走前她还留了锁，嘱咐绿袖要是她人没回来，就把门给锁上。

左右看看，四下无人，绿袖走过来悄声道：“小姐，孙婆子走了。”

宋妤凝从廊下现身，慢慢走到小偏门门后站定，而绿袖则留在廊下望风。

“妤凝！”

她刚一站定，就听得周维在门外呼喊，甚至还要推门进来。

“周郎君且慢！”宋妤凝手疾眼快把门后木栓靠上，“我久病未愈，病容憔悴，不便见君，万望见谅。”

周维呼吸一滞：“妤凝，你做什么要用这么生疏的口气同我说话？真的很抱歉，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月前祖母设宴特意邀了你想见一面，结果害得你因此生病，病了大半个月。”

宋妤凝靠在门上：“周郎君，你惦念我的病情我很感激，既然你好不容易来了，有些话我们还是说开得好。”

“妤凝！”周维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想开口打断。

然而她并未有半分迟疑：“你我并非良配，前程往事不过是一场云烟，我们都忘了吧。”

第31章

忘了？

周维傻愣愣站在原地。

要他怎么忘啊？

两人诗会前缘、长街偶遇、书斋定情、湖边立誓、游船互许！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要他怎么能忘！

“妤凝，是不是我祖母她说什么为难你了？”他声音干涩，“你知道的，我中举了，我父母从小到大都拗不过我，再加上近来府上发生了很多糟心事，我的亲事也变得没那么好说和，祖母这几天正为这事儿烦心她马上就会松口，只要我们再坚持一段时间，一定可以……”

“周郎君。”宋妤凝轻叹一口气，“你是个很好的人，与你就此了断我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能狠心说出这番话。”

周维不解，急急道：“既然你同样难受，为什么还要与我了断？出了什么事有什么问题你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好吗？”

听见对面焦急的声音，宋妤凝闭上眼，睫毛微颤。

她知道，若男女之事一次断不干净，留给她的将是无穷祸端。

“周郎君，有件事我瞒了你很久，一直没有告诉你。”她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即将剖陈自我的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