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嘉(264)
“那天晚上,他打电话来,我还在想那颗蓝钻,就顺口问了他,他说不可能是你手头的那颗,但我不相信,我直觉它就是你妈妈留给你的那颗奥罗拉之心,小时候我对它很好奇,常常去你的柜子里偷翻出来看,很熟悉它的样子。”
说到这里,他沉默了很久,直到傅呈钧问:“所以你开始蓄意接近兰又嘉,想要确认这件事?”
是因为他想要找到其他更好用的靶子,跟傅令坤做交换,免得自己的可笑身世和丑陋伤疤,被残忍地揭开。
还是因为,早在那一刻,他就已经被那道聚光灯下的身影吸引,才为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拙劣借口,去接近对方?
其实闻野早就分不清了。
但他说:“对。”
电话那头的男人语调未改,又问:“你在哪儿见到了兰又嘉和那颗蓝钻?”
闻野答:“两个月前,在音乐学院,他的毕业晚会上……台风那天,我听到你给他打电话,就是他哭着说你中途离开了的那场晚会。”
兰又嘉唯一等待着的听众中途离席,那首悲伤至极的钢琴曲孤独回响,所以他离开了傅呈钧。
而有一个不被期待的陌生听众,也是从那一晚起,莽撞地闯进了他的生命。
一个人来,另一个人走。
命运就这样阴差阳错地交错。
这句话之后,是听筒里沉默了很久。
久到闻野忍不住开口,声音低黯:“傅呈钧,我从来没想过利用他的感情来报复你。”
那道始终平静漠然的声音,也终于染上难以分辨的沙哑。
“嗯,就像你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爱上他。”
闻野又笑了。
他笑着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任由廉价的水珠一颗颗滚落,与蜿蜒的血迹混成一片。
也洇湿了放在面前的屏幕上,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字眼。
时至今日,他仍要悲哀地恳求那个永远都冷酷、理性、强硬,也因此近乎无所不能、无法打倒的人。
而这已经是他唯一能为嘉嘉做的事。
“别让他知道我是谁,他会难过的。”
“求你了,哥。”
傍晚五点三十七分。
停车场。
黄昏将近,四周的车辆来了又走。
有一辆车从上午驶入以后,就一直停在这里没动。
车窗半开着,不知燃尽了几根烟。
手机屏幕上滑过一则新闻简讯:偷渡客非法携带枪支弹药入境,拒捕后与警方爆发激烈冲突……
驾驶座上的男人看了这则简讯许久,里面分明没有写出任何细节,却直叫人心有余悸。
幸好,那个原本是这群危险分子目标的人,此刻还好端端地待在不远处的片场里。
他这样想着,下意识推开车门,想去片场里看一眼。
哪怕是以探望妹妹的借口。
可他还没有走出多远,就看到了前方路边停着的一辆车。
一辆黑色的,缄默的,铺满了霞光夕阳的车。
宋见风看着它。
渐渐停下了脚步。
晚上八点五十三分。
片场外。
今天的戏份全部拍摄完毕,面露疲色的青年已经换下了戏服,卸掉妆,由助理陪着回酒店休息。
他们聊着天,并肩走出了化妆间,头顶是无边夜色。
耳畔却传来一道沙哑低喑的呼唤。
“嘉嘉。”
那是一道熟悉入骨的,不可能忘得掉的声音。
被唤到名字的人怔怔地抬头望去。
他看见那道高大冷峻的身影,就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昏黄的路灯光落满了那人深黑的发梢。
和一双叫人很难忘怀的灰绿眼眸。
一旁的助理陡然睁大了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那是JA的——
孟扬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听见兰又嘉对那个人说:“你来剧组干什么?”
紧接着,青年的话音顿了顿,仿佛找到一个可能:“……是来拿戒指和项链吗?”
嘉嘉认识他。
虽然态度生硬又疏离。
闻言,那个往日只在新闻杂志里见过的,气场凛冽、遥不可及的上位者,语气竟显得很柔和:“不是,它们已经是你的了。”
兰又嘉则很快道:“我说过我不要那些东西,也说过请你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傅呈钧,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他的声音里透着罕见的恼怒。
比月色更皎洁的眼眸,却忽然蒙上了某种潮湿的光泽。
鸦羽般浓密的睫毛因而颤抖起来,似乎想要掩饰那些无法自控的潮热水意。
看到这道目光的助理,在愣怔过后,别开视线,脚步很轻地向旁边退避了一点,主动给两人留出了交谈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