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落枳花旁(69)

卢雁白将最后一封折子放回桌上，心事沉沉道：“之前也没听说有这种事情，这么短时间秦州、岩州、嘉海关、上京，乌石散为祸四方。”

赵隽颔首：“这种毒物，害人健康、毁人精神、祸国殃民，不能任由它蔓延。我想派钦差去这几个地方调查，能铲除一个是一个。”

在卢雁白面前，赵隽不想自称朕。

卢雁白表示认同：“确实，不如……”

赵隽撞上卢雁白的眼睛。

卢雁白目光如炬，一副“你懂得”的样子。

“……”

兄弟之间，有时候一个眼神就足矣。

赵隽不敢相信，却还是问：“你不会想挑一个地方去吧？”

卢雁白绽开笑容：“要不说知我者莫若阿隽呢？”

他的手臂搭上赵隽的肩膀，道：“兄弟一场，这点忙我是要帮的。”

赵隽赶紧抓起他的手甩开，远离他几步：“你不是只想当一个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吗？刚管完旸王那档子事，怎么又把心思放在这上了？”

卢雁白收起笑容，决绝道：“我不想游手好闲了，我想找点事做。你前不久不还问我做不做官吗？我现在想做了，你得答应。”

“哦？”

赵隽双手展开，作出一副欣赏状，上下打量着自己这通体勾着金线，绣着云纹的龙袍，一本正经道：“可是朕现在是皇上耶，不想答应你。”

必要的时候还是要自称朕的。

话里意味明显，只要赵隽不肯，卢雁白就没有插手的可能。

“怎么又不答应了？”卢雁白问道。

赵隽语重心长道：“你当那些大臣是摆设吗？况且你也没当过官，我会让他们查个水落石出的。”

卢雁白赶紧打住：“阿隽，朝堂上那些官个个都被三纲五常束缚着，一个个古板得要命，哪有我聪明伶俐、灵活变通呢？做乌石散生意的哪一个不是穷凶极恶之人？很明显，我更适合对付他们。”

有勇有谋，不拘一格的他的确适合对付那些歹徒，但是……

“你也知道穷凶极恶，我要是让你去了岂不是寒了容国公的心？你们一家刚立下平乱之功，我现在又让他的心肝小儿子去涉险。”赵隽抬出卢璘，企图让他打消这个主意。

这下，卢雁白没有立刻反驳。

见他顿住，赵隽还是希望卢雁白打消这个主意，退一步道：“若你真想帮我查乌石散，那你就留在京城追查春风楼吧，岩州那些地方就不要去了。”

卢雁白伸出食指，左右摆动了几下：“我要去地方上。”

“为何？”赵隽问道。

卢雁白这么决然的样子可不常见。

“阿隽，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登基底下的人哪里服你？你以前虽叱咤沙场，但没有称帝之心，身边根本没有多少心腹。此战，让兄弟助你一臂之力吧。”卢雁白单手叉腰，神气极了。

乌石散能悄无声息渗透在上京，又能轻而易举出现在地方，背后定然牵涉甚广。

这样的事更让滋生官商勾结、以权谋私这些烂做派，没有他们做不到，只有他们想不到。

赵隽在朝中根基尚浅，各个亲王的势力尚存，虎视眈眈。

乌石散之瘾若是持续蔓延，必定导致民心不稳，赵隽必须要让值得信任的人去查这件事。

赵隽何尝不明白此中的道理？还是试着阻止：“留在京中帮我不行吗？”

“我哥在京中呢，他什么本事你知道的。”他道。

言下之意，京中有卢雁远照看着，赵隽如虎添翼。

良久，赵隽无奈道：“你想去哪？”

“岩州。”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连他自己也未想到。

这个地方有何特殊？

大概是离清水县近吧。

之前为了报仇，花枳还傻兮兮地想要跑去岩州。

距离近了，心是不是也能近一些？

他虽没有终日买醉，却忍不住思恋她，连做梦都是她。

也想过去找她，但是花枳说了——后会无期。

后会无期代表什么？

从此以后再无交集。

她都这样说了，自己还是不要去打扰了。

柳寻千会照顾好她的。

想到这，卢雁白又忍不住想，柳寻千是不是对她有意思呀？

自己这是怎么了……想到哪里去了？

不该想这么多的。可以很直白地说，这与他无关，可是……

原来失去一个爱的人是这种感觉。

尽管多次告诫自己不要再想她，可有些东西是忍不住的。

看到雨水会想她，看到月亮会想她，天地万物，都会化作她的模样。

后会无期，卢雁白却心中有期。

他臣服于自己内心深处的呼喊。

在这一刻，卢雁白做了一个决定。等乌石散的事处理好，他就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