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雁(46)
秦太后说话间眼神又不断看向景聆,与景聆对视的几个瞬间,眼尾都带着笑意。
景聆也以笑回应。
景聆此前思考了很久,秦太后在与陈王合作的前路上看见了什么甜头,直到今天上午听完了太后所说的那一番话,她才恍然大悟。
这后宫中的嫔妃中没有真正属于太后的人,可在后宫乃至前朝中斗争的最好砝码无疑是子嗣,可太后手中没有子嗣,皇后却有,她需要一个子嗣。
所以太后帮陈王做了这个顺水人情,帮郑靥入宫,可郑靥和郑赏心到底都是陈王的人,永远不可能为她所用,在这风云无常的后宫中再为陈王多安插了一枚眼线,也无疑加重了太后与皇上身上的负担,郑靥与郑赏心之间只能留一个。
因此景聆便借机帮着太后刺激了郑赏心的嫉妒心,而郑赏心倒真是个没脑子的急性子,这还没几个时辰就把郑靥毒倒了。
景聆碰了碰她后脑勺上浸出血渍的绷带,心想这一下挨得倒也值得。
当时她看见郑赏心朝着自己扑来,直到这一下是躲不过的了,不如物尽其用,以保护太后的名义受这个伤。
景聆知道太后对自己已生疑心,可现在撕破脸对双方都没有好处,她需要太后再一次信任自己。
显然,她做到了。
第二十二章 溪涧
原定了半个月的行宫避暑出了这样的一场闹剧,建升帝顿感兴致缺缺,没过两天就回到了盛安。
景聆回家后感觉冷清的家里多了些人气,问了家里的管家才知道是她父亲景啸从嶆城回来了。
穿过前堂,进后花园,五进五出,长廊深处的疏雨楼最为僻静,便是景聆的住所。
景聆被重月扶进疏雨阁时,折柳已经在台基上默坐了许久,见景聆包扎着脑袋从外边进来,折柳向来冷静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迷茫之色。
“小姐……”折柳按着温热的台基站起,声音微哑,“小姐怎么受伤了?”
景聆推开了重月的搀扶,自己走进了屋里,与折柳擦肩而过:“我没事。”
景聆察觉折柳状态不对劲,进门前又侧目望向折柳:“你怎么了,一个人待在这里晒太阳?”
折柳轻磨着双唇,低着头走到台基,景聆看出她是有事要与自己说,便先迈步跨过了门槛。
折柳跟着景聆进屋后便关上了门,在景聆还未转身前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她跟前。
“你这是做什么?”景聆不解地看着她,想到她去行宫前折柳告诉自己要去香料商那里办点事,便猜想是香料那边出了事,“香料出问题了?”折柳大口吸了两口气,才开了口:“小姐,是武安侯他找到了香料铺子。”
景聆坐在榻上眼眸微眯,搭在小案上的葱白手指轻轻敲击着茶杯的盖子。
“之前不是已经跟香料掌柜说好了吗,他反悔了?”景聆话语沉静,脸上的神情跟平静的湖面一样,掀不起一丝波澜。
折柳狠咬着唇,撑在地上的双手慢慢攥成了拳。
折柳道:“奴婢先前告诫过他,不可以告诉别人我的身份,否则就不会再与他合伙做生意,可那武安侯却是个行事霸道的……”
折柳把那日夜里与安忆弦遇到的事情告诉了景聆,然后道:“小姐,我昨日偷偷去找了那掌柜,我逼问了他才知,武安侯用倚昌商道威胁了他,逼着他说出了‘尝禄’。”
香料商从西域采买香料,从西域入大魏有两条商道可以走,一条是经过倚昌县,另一条则是翻过作林县的藤山。
藤山山势险要且常有虎狼出没,又毗邻满丘国,时常有满丘人进藤山掠夺,东西丢了倒还没什么,更有大批商人命丧于此,渐渐地,这条商道就算是废弃了。
因此,从西域进魏国,事实上就只有倚昌这一条商道走。
可景聆并不记得时家的兵马还管着倚昌商道。
景聆紧捏着杯身目光扫向窗外,淡然道:“无妨,那日阻拦你们的应该都是武安侯府的亲兵,他们认不出你;不过那香料铺的掌柜的确愚蠢,以后就不必与他往来了。”
折柳轻点着头,思忖道:“不过那日夜里为首的那位少年倒是格外不凡,我借着电光看清过他的容貌,长得倒是与武安侯有几分相似,可我感觉他对盛安城内的地形不算熟悉,不像是久居盛安的人。”
“与时子定长得相似却对盛安城不熟悉?”景聆扶额想了想,道:“听说时观将军有个儿子,当年在盛安也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几年前就被送去礁川了,我一直盯着时子定,倒没想到他还在盛安留了一手,不过我并没有听说赵家这几天回京述职,这小子多半是自己跑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