脂粉味重(99)
于是饭桌上,一种微妙的沉默蔓延开,只有咀嚼声和筷子腿互相碰撞的声音。
宜尔硬着头皮将饭吃完,她收拾碗筷出去洗,洗完回来时李荞安已将徐亮扶回原来的位置。
徐亮继续雕木头,李荞安则在看宜尔先前看的书,见她回来同她打了声招呼。
宜尔搬了另一张椅子在书桌旁,然后递给荞安一本新书。三人又继续沉默地煎熬着,熬到天色完全浸黑。
为省烛灯,天一黑就要入睡。
宜尔在床旁用被褥铺了张“床”。木屋并不大,两张床之间只隔了一人宽的距离。怕夜里冷,她又将火坛拉近些。
徐亮则是叫荞安拿他的厚衣裳盖身子。
簌簌风雪声中,三人灭烛入睡。
徐亮凝视天花板,腿上一阵一阵地疼,难以入眠。他转过头,只见宜尔已然睡熟,呼吸均匀而平稳。
李荞安提出借宿时,徐亮没有犹豫便应下了。毕竟大青山冬日雪盛,与其在茫茫大雪中寻新道下山,还是找个地方等雪消融更安稳。再说李荞安救他一命,帮衬一把也是理所当然。
眼下看着宜尔,徐亮突然又想到:其实有李荞安在也好。若只靠宜尔一人照料他,肯定要累坏了。
李荞安作为宜尔的挚友,一直处处在帮她、照顾她。徐亮能感受得出来,原本对李荞安的那点厌烦便消散许多。
要三个人在这小屋内熬过一个冬季……
徐亮再度转回头去看天花板,陷入沉思,无法入睡。
宜尔翻过身,面朝外。她的手搭在腰上,手掌半垂在床边,露出来的四根手指微蜷。
躺在地上的李荞安听到翻身的声音,他抬头望向她的手。
昏暗的屋中,李荞安只能看清黑色的轮廓。那轮廓是山峦起伏的,骨节的地方微凸,指面的地方则平滑向下,是一只勤恳认真的手。
李荞安望了良久良久以后才轻轻闭上了眼。
翌日一早,宜尔醒来时地上的床铺已经都收拾好了,她听到屋外传来菜板上咚咚咚的剁刀声。
宜尔洗漱完,向棚架走去。
李荞安收拾完了正在洗手。他低着头,用布将手擦净,伸手要抬面碗边缘时被烫到,“嘶”了一声缩回手甩了甩。
宜尔走过去,用打湿的布巾围起碗抬起,“我来吧,你进去等就是。”
“那我去叫徐兄弟起床。”李荞安先一步离开。
宜尔将面碗端在桌上时,李荞安还在呼唤徐亮。
平时一叫就醒的徐亮过了许久才睁开眼,眼神空茫。
宜尔心生怪异,上前探了探他额头,摸到一阵热意,“有点烫。”
徐亮扶着脑袋坐起身,“似乎是有点发烧。”
一受伤便有些扛不住严冬的寒凉了。
李荞安:“我去打点冷水。”
“嗯……”宜尔看向徐亮,“真的没有大碍吗?”
徐亮摇摇头。
李荞安端着一盆水回来了,里头还放着干净的雪块。
徐亮脑袋昏沉,躺着任由两人“处置”。
李荞安负责擦脚,宜尔则擦手,两人虽默不作声却配合得很好,没一会儿便将徐亮全身擦拭了一遍。
身上的热度缓缓退去,人舒坦不少,徐亮安稳睡去。
见他又睡着,李荞安去外头烧姜茶,宜尔则将东西收拾好。
两人一阵忙活,等喂再度醒来的徐亮喝完姜茶后,原先煮好的面早坨成一摊了。
李荞安用筷子插进碗中,提起
来一整块,“成面饼了。”
宜尔笑了一下,从他手中端走碗,“我去热,你坐着等吃就行。”
徐亮靠着墙,安静地看着宜尔走远。
宜尔重新将面加热,又将徐亮那碗煮得更软烂。
用过这顿迟来的早点,宜尔和李荞安需得去山里打点肉回来。
他们循着徐亮指点的位置入山。
宜尔踩着深厚的雪,每一脚都留下一个小坑,说话时白汽扑漫:“荞安之前在山里也靠打野味过活吗?”
李荞安走在前头,深一脚浅一脚,走得歪歪扭扭,“是啊,我很厉害的,百发百中。”
“原来你这么擅长用箭。”
“不是箭,用钱捉的。”
李荞安笑笑,“有个常常上山的老猎户,我向他买的。”
宜尔又无奈又好笑,“可惜眼下得我们自力更生了。”
虽然李荞安和宜尔都没什么打猎的本事,但埋个陷阱还是可以的。
他们将铁夹放好后,坐在远离陷阱的地方等待。松树上的雪块偶尔滑落,在李荞安肩膀落下一片白。
李荞安抬手轻拍,雪块落在地上,砸散开。
宜尔静静地盯着他看。
被盯得久了,李荞安难免有些局促,他笑道:“怎么了?一直盯着我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