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诱陷(107)+番外
他把车紧贴住右侧的墓地,慢慢安静地开。眼看,顾慕飞却渐渐认出这条路。
兰舟山上,他时不时受邀出席葬礼。逸衡的葬礼也没过多久,对公墓,他并不陌生。
但唯独这个地方,十一年前,他决然转身,就再也没回来过。
像对苏梨一样,他哪里有脸再来?
远远地,顾慕飞先看到记忆里的青绿山丘,山顶现出模糊遥远的一点白。是那座罗马式小纪念亭。
他知道,已然不远。再往前,一排,两排;再往里数,第十二个。
小小的白色墓碑,在月光下干净得发亮,却并不孤单。
妹妹的忌日,就在他的生日,刚过去没多久。他十一年不曾探视的墓碑却显然年年有人祭扫。花束碑前摆放,尚未被寒冷与冬雪摧残开败,嫩嫩的黄与白,是小凡最喜欢的雏菊。
诀别当时,他痛彻心扉、再也不敢回头的愧意击中胸口。他像乍然被一种感觉攫住:再迟,他真会来不及。
顾慕飞勉强抬起失去知觉的指尖,满头细汗,凝固的血却让他几乎拨错备注。
“她”。
他紧急撤回。
大约,他真想拨给她。但他凭什么再给她唤起痛苦?
自嘲般,顾慕飞只得平复心情,暂停片刻,喘息里轻轻苦笑,终于:“露露。”
“Boss?你大半夜打电话?没人教你正常作息吗?”
对面女声柔声甜醉。但从睡梦中被吵醒,露露显然很不满,简直语言恶毒:“您听起来怎么像要死一样?”
“哈。”顾慕飞苦笑,“借你吉言。”
仍迫使自己近乎冷酷,他说得很轻,很快,但又很坚定。
无暇纠缠,顾慕飞缓慢呼吸:“我办公桌下保险柜,密码是……”
“Boss,你搞什么?不能明天再?”
“遗嘱,已签字公证。带给苏梨。这样,这辈子她都不会……”
几乎神智不清,微弱喘息里,顾慕飞嘴角轻微上扬,眼底却完全寂寥:“她不会再为金钱困扰了。”
电话里完全沉默。
许久,露露才说道:“知道了。我务必转交。但,Boss。全组都需要您操心,您就只挂心她?您清醒点。”
顾慕飞几乎没在听。
他心尖一阵绞痛:是啊,他是该清醒。若他早点察觉,早放下自以为是的傲慢。
“露露,”他声音渐弱,似乎每个字都用尽力气,“让我,自私一回……”
他闭眼,任凭视线沉于黑暗。
苏梨的眼睛,明亮而倔强,像大马士革钢刀,从不认输。所以他才把计划与真相都故意告诉她。他不可能永远爱着她又瞒着她。
而他,从制定计划的那一刻起,从还没有见到苏梨……他就早把世界都输了。
墓地上,月光如汞。正当此时,天光却粲然大亮,刹那,如瞬间切换白昼。
顾慕飞扬起疲倦的眼梢:左手边树林断崖之上,一排车据高临下,对准他瞬间开灯,早将他内外包围。
逆白光耀眼,寒光如繁星闪烁,各式各样的管制刀具握在影影绰绰黑道家养狗手中,只待呼哨令下,就可一拥而上,分抢他的首级。这其中,还夹杂几把走私的手枪。
为了区区一个他,阵仗居然搞得如同大阅兵。
座椅上,顾慕飞只轻轻歪头。他掂住细汗涔涔又冰凉沉重的眉心,染血的焦金发丝随之凌乱垂落。
嗓音压在喉咙里。突然,他先轻轻笑。紧接,不顾肋间拉扯剧烈疼痛,他扬声放肆大笑。
他已经失去所有。失去他本该最深刻最珍惜的一切,不可能回头。
他选择把自己打造成抛舍私情的利刃。如今,刀已失鞘;连他的智谋都被彻底看穿。顾慕飞只觉得已到穷途末路。
这就是,自己的最后了?
松柏沙沙作响。
逆光中,树影下,胜利女神展开流动的金属双翼,漆黑劳斯莱斯加长幻影缓缓驾临,来到包围圈最中心。
相隔一车宽距离,缓缓交错并驾,加长幻影在顾慕飞的Panamera左侧稳稳静止。后车窗漆黑。幕布般,它缓缓从容降下:
嘴角天生桀骜又冷酷,笑意说不清也道不明。
“顾先生,晚上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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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Chapter68.无可挽回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仍旧,顾慕飞的心像被人突然用蛮力攥紧,血液凶猛一震。
从小,他就知道,自己外貌随母亲;就连顾知霈也认为惟妙惟肖。
但为什么,此时眼前这张脸,他看起来就像照镜子?
尽管年纪添上许多,五官脸型也毫无相同。但要说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事应谨慎。但顾慕飞硬拉起剧痛的呼吸,把自己从座位上挣起。他一手浅浅抵住伤口支撑,借阴影隐去鬓角细汗,像故意引诱般,从容把车窗完全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