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两只手高高向上猛地一抬。
热情澎湃的江城人民,哪里能按捺住内心躁动,上万人在呼啸的江风中齐声高唱:
“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万里长江横渡,极目楚天舒。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
生在长江边,住在东湖畔,在一百多个湖泊边讨生活的江城人,就没有旱鸭子。
林巧枝按捺住沸腾的情绪,活动热了身体,在各个方队激昂的加油口号声里,一个猛子扎进江水中。
她身体一摆,像鱼儿一样游开。
清凉的江水冲刷身体,夏日闷热和燥意都被甩在身后。
一朵朵白浪高高飞溅。
体力和勇气都在不断被消耗,又不断在豪迈的号声、滔滔的江水中源源不断地滋生。
“哗~”
林巧枝猛地从江面浮出来,扶着岸边的石头,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感受江河赋予人的无限生机。
一抹脸上的水。
痛快极了!
横渡过长江,被大江大河的开阔气势冲刷身体,滋养灵魂。
林巧枝好像被冲开了关窍。
她拿出大江儿女的气势,即使拆坏了大不了重头再来!
她终于在开学前,成功独立拆解一台车床!
九月,江城依旧余热未散。
林巧枝对未来满怀期待地,走进了厂技术学校的教室。
第11章 “林巧枝,你来。”
林巧枝还是第一次仔细看她们厂技术学校。
说实话,看起来其实挺普通的。
一栋三层高的教学楼,围墙将周围一片围起来,墙上刷了石灰水,门口有个传达室。
没有食堂,没有宿舍、没有球场。
因为厂里都有。
虽然看起来其貌不扬,但在江城,绝对是非常强势的学校。
它能给学生定级!
从这所学校毕业的学生,入厂就能直接定级为二级工。
这就是话语权。
搞计划经济,工人的工资是由国家发的,但发多少可是级别定的。学校就是敢当着江城领导拍桌子,“我们学校走出来的学生,就是有这个水平。”
要知道,好多中专技校毕业分配后,都要先当一年学徒工呢。
林巧枝找了个前排靠中间的位置坐下。
她旁边隔着一张课桌,坐下来一个男生,“林巧枝,你入学考核敲了几下敲断的钢棍?”
“3下,”林巧枝瞟他一眼,认出了人,“赵松,你问这个干嘛?”
“真就三下?”赵松嘴角下垂,不信地问,“那为什么我四下敲断了是优秀,你只少一下就是满分?”
林巧枝摊手:“又不是我打的分,这你得去问王工、乔工他们才对。”
门口又有人走进来,是周树,他吸了口气。
“早,巧枝姐。”
“早上好。”
林巧枝应了声,把课本从书包里拿出来,她有这套旧的,就没要新书了,省点钱。
本该是非常好的开学第一天,结果还不等林巧枝翻开书,窗外就传来一声压着火气的声音:
“你们这群兔崽子!回家吃了几顿饱饭,听了几句夸,手就软了?眼睛就瞎了?”
林巧枝耳边,一瞬间诡异的安静下来。
原本教室里,不说欢声笑语,但也是叽叽喳喳。新生们左右转头到处找熟人,还有兴奋搬凳子找人聊天。
现在面面相觑。
有好奇胆大的,蹑手蹑脚,悄悄走到窗户边,侧身贴着窗户往外偷瞄。
慢慢地,靠近走廊的窗户边,贴了一排新生。
“砰!”的一声巨响。
声音震得窗户边的少年们齐齐一哆嗦。
蚊子一样嗡嗡小声,试问:“这是锤子?”
也有人瞪大眼睛,掩着嘴,气音儿说:“我怎么听着像是铁件砸地的声音?”
林巧枝悄悄掰铁栓,把窗户往外支棱开一条缝,耳朵往外探了探。
“看看这活儿干的,歪七扭八,我都用不着标尺,眼睛一看,手一摸,居然还有角塌了半毫米的!还有边长不一致的!你们这是做钳工,还是狗啃骨头呢?”
林巧枝舔了舔嘴唇,回头看后头的赵松,他爸是钳工,踢踢他的鞋头,压低声音,问:“这是咋回事?”
赵松脖子都缩着,完全忘记要硬气这回事,小小声:“他们暑假有操作作业,听说是把一个圆溜溜的钢制圆球,手工锉削成正十二面体,要求每一个面,都要是完全一样的五边形。”
林巧枝“嘶”了一声,又小声问:“精度呢?”
按照她暑假练习和学习的感受,这玩意精度要求越高,越磨人。一点失误,一面五边形毁了,就要所有从头来过。
“精度不太清楚。”赵松眼神古怪的瞅她一眼,才说,“我爸可说了,你那个精度7丝、还带半圆弧的模具,可比这个难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