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巧枝看看:“这是什么?”
“你也该带点徒弟了,要不走出去人家高工都是乌泱泱一个团队,气势浩荡,你就形单影只一个人,有个什么事也没个使唤的人。”温东鸣操心道。
前两次出门,都是林巧枝一个人,看得他又不得劲又不放心,不像样啊。
林巧枝现在就带着那么两队迥异学生,倒是对带徒弟没什么抵触了。
也不难嘛!
她看了眼名单,原本只是平平无奇扫过,却忽然在一个名字上停留下来。
黄彩霞。
林巧枝指着这个名字,确定道:“就她吧。”
后面看成绩也不错。
厂校在经历过最初最紧的风波之后,现在以厂技术培训的名义在低调运行。
其实外面很多中专技校也是如此,学技术,当工人,总是正确的。
还处于半停课、半混乱状态的,也只有纯文化的小初高了,大学则是逐步进入了推荐制的形式,招优秀的“工农兵学员”。
温东鸣看着就笑笑,也不惊讶,“我就猜到你多半会选她,那会儿她是看了你进厂校,第二年就闹着也要找师傅学手艺,考了进来。”
林巧枝纠正:“那叫争取。”怎么能叫闹呢?好像不讲理一样。
“好好好,是争取。”温东鸣忙笑着抬手,又问,“那你还要不要再选两个?前面还有成绩更好的,更优秀的。”
黄彩霞虽然成绩不错,但确实算不上顶尖一批。
林巧枝对实力是有追求的。
在纯粹的技术领域,甚至是有点慕强的。
按理说,她应该想要收天赋最高,成绩最好的。
可看着那几个成绩更好的,却忽然一点兴致也无:“算了吧,就先她一个。”
“咱们也不要矫枉过正嘛,咱们这行终究是男生感兴趣,男生学得多,里面出好苗子几率大。这个怎么样?力气大,个头也高,出门带上他看着就安全。”温东鸣把椅子往前拉了拉,热情给她推荐好苗子,还耐心给她分析利弊。
林巧枝本也没深想,为什么会突然兴致缺缺。
被这么一劝,她忽然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想通了,她眼眸逐渐变亮,提出道:“我想组建一个全女子的钳工班组。”
温东鸣真的吃了一惊,抬头看林巧枝,诧然地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一个班组的实力,很多时候是会助力/限制高工发展的。
因为到了高工,很多时候都不是单枪匹马了。
比如翁工,因为培养出技术最好的班组,所以红旗厂几乎所有最顶尖、最复杂的技术工作,都会默认去找他,让他带领班组完成,经年累月下来,机会和锻炼也更多,实力更强,晋升更快,形成良性循环。
林巧枝:“我为什么不能这样想?”她把名单往前推了推,人往椅背深处靠,让自己显得气势更足,“温厂长,我可得给你做做思想工作。”
她认真强调:“解放妇女,不是口头说说,而是要从思想上解放的。”
“你这腔调,和孟主任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温东鸣看林巧枝,确实有点爷爷辈看小孩的感觉,倒是不觉得冒犯,还有点笑呵呵的。
林巧枝却摇摇头:“宣传咱们中国第一位火车司机田桂英同志的电影里,也有人和她说过类似的话。”她看向温东鸣,“您知道是什么吗?”
温东鸣不由正色几分。
林巧枝不等,继续看着他道:“在田桂英同志成为火车司机之前,也有很多人对她说过类似的话,铁锹铲煤的师傅说她力气不够,10来斤重的大平板锹,10分钟就要投几百锹,觉得她吃不了这个苦,干不来这个活。”
可田桂英却把自己锻炼得身强力壮。
她的父亲说,“做火车司机又累又危险,你哪能干得了!”她的母亲说,“你这孩子怎么想的,开火车哪是你们女孩子家干的!你一个女孩子,你能开动火车?”*
基本没有人支持她。
可她却说,她不比男儿差。
要练力气她就练力气,要学技术应对火车路途中出事故,她就学技术。
不仅是她,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个三八妇女节,足足有九名女职工同田桂英同志一起组成了包车组,驾驶火车驶出大连,那辆机车被命名为“三八号”,授予她们的彩旗上写着“妇女的火车头”*
司机长的名字,叫田桂英。
各大媒体都争相报道,这群“铁姑娘”的事迹也被收录进中小学课本,做成宣传海报,很快又被拍成电影《女火车司机》。全国人民都能看到,中国有了自己的女火车司机长,女人也能开火车。
这是妇女解放征程上吹响的号角。
林巧枝就是听着这些故事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