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你勤快,我跟你嫂子说,让她至少喝的水去山上挑,她都不肯,情愿喝窖水。”
“你想喝,就自己去挑。你管好自己一天的工分就行,嫂子呢?除了跟你一起出工收工,每天还得管四个孩子,洗衣做饭。”岳宁放下水桶,扁担撑在地上,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看着那几个站着闲聊的老爷们,说道,“你有闲工夫在这儿吹牛,两桶水都挑回来了。”
一大清早,女人们去水窖边洗衣服、挑水、管孩子,在家做早饭;男人们呢,要么像他们这样,一大清早起来,宁愿闲聊天,也不愿意去挑两桶水;要么就是睡到女人做好早饭,直接吃早饭。有些男人,不仅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脾气还暴躁,甚至会对老婆动手。
岳宁说完,拿起扁担,弯腰挑水桶,却听见那个男人洋洋得意地说:“小丫头,你这脾气,嫁了男人,让男人好好收拾一顿,就老实了。”
岳宁把扁担往地上一扔,大步走过去。
这位大哥见她朝自己冲过来,反应过来后,瞪大眼睛:“你干嘛呢?”
岳宁像扛麻袋一样把他扛上肩,一路往坡上走去。她肩上的大哥一直在扭动,大喊:“放我下来!”
“还没一头羊重,我还收拾不了你?”岳宁边走边说。那人一直在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到了坡上,岳宁回头问:“要不要扔下去?”
刚才在一旁闲聊天的那几个男人跑了过来,喊道:“扔!”
她笑着把人往山坡下“扔”,说是扔,其实就是轻轻放下。只是斜坡地面,那位大哥脚没站稳,惊叫着滚下坡去。
岳宁正在大笑,却见山坡下,昨天见到的那位乔先生从一棵大树背后走了出来。
他身穿一件米色连帽卫衣,下面配了一条牛仔裤,手里拿着一台照相机。仰头看见岳宁,露出笑容,摆手跟她打招呼:“岳小姐,早安。”
岳宁立马收起笑容,换上礼貌的微笑:“乔先生早。”
突然出现一个陌生人,有人小声嘀咕:“这是谁啊?”
一个人回答:“昨天晚上不是来了一大群人吗?说是港城来的,接岳宁回去的。”
“港城是哪儿啊?”
这里的人,别说是港城了,很多人连县城都没出过。
他们正在讨论,岳宁听见一声:“宁宁。”
岳宁回过头,看见爷爷,心里暗叫一声:“糟糕。”
自从爸爸去世后,她一个家庭出身不好的小姑娘要在这里生活,保护好自己很不容易。
既要让人知道自己不好惹,又得跟人搞好关系,所以就开这种既能展现自己实力,又不完全得罪人的玩笑。
“爷爷。”
那位大哥爬上来,手指着岳宁:“死丫头……”
岳宝华一步上前,挡在孙女面前,看着眼前的男人,沉着脸说:“我是她家长,有什么事跟我说。”
这一刻,岳宁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又有家长可以依靠了。
这个男人被一个头发花白、表情比大队书记还严肃的老头盯着,结结巴巴地说:“我……我……”
岳宁探出头说:“爷爷,我跟大哥开玩笑呢!”
“对……对,我们开玩笑呢。我回去吃早饭了,走了!”这位大哥说完,拔腿就跑。
岳宁看着那位大哥的背影,回头跟岳宝华说:“爷爷,我去把水倒了。”
岳宝华追上去:“宁宁,我来。”
然而,看到两个大水桶,岳宝华有些犹豫了。
岳宁笑着把水桶挂到扁担两头,轻松挑起,说道:“走吧!”
第11章 杀羊
岳宝华跟在后面,昨天见到的孙女聪明善良,只是他唯独担心孙女读书少了些。今天早上的这一幕让他明白,孙女在西北旷野长大,无拘无束,甚至性子有些野,到了港城只怕会不适应吧?
到了家门口,岳宁放下扁担,进屋里把水缸里的水舀进脸盆,再把今天新打的水倒进去,转头问岳宝华:“爷爷,您刷过牙、洗过脸了吗?”
“还没!”
岳宁端着脸盆走出屋子,放在外头一个倒扣过来的缸底上,说:“您刷牙洗脸,我做浆水面疙瘩,咱们吃早饭。”
岳宝华在外头刷牙洗脸,岳宁进去调面糊。他们这儿一般都做浆水面或者浆水鱼鱼,岳宁嫌麻烦,索性就做面疙瘩,用浆水做面汤。
“华叔,早晨好。”一声粤语传了进来。岳宁听见爷爷回应:“二少爷,昨夜睡得怎么样?”
屋外,乔君贤靠在门口的一棵歪脖子树上,说道:“睡了两三个小时,他们的小学校舍……晚上躺着能看到星星,房梁上一排蝙蝠倒挂着,夜里声响不断。我等着天微微亮,就起来了,有所失也有所得,拍了几张日出的照片,非常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