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二娘子反问他:“当众退婚都不算侮辱的话,江公子,在你心里,到底什么才能算是侮辱呢?”
江子忠被噎住了,几瞬之后,不禁有些恼怒:“淮安侯府当日夺后辈的爵位,难道就是体面事了?你怎么好意思反过来指责我!”
董二娘子继续反问他:“因为一个人的长辈有道德上的瑕疵,所以其余人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去侮辱他,且这么做也是完全合情合理的,是吗?”
江子忠被噎住了:“你!”
他恼羞成怒:“你才念过几本书,一个闺阁女儿,有什么资格跟我辩论世俗道德!”
董二娘子眼睛极快地亮了一下!
她好整以暇地瞧着江子忠,像是蜘蛛慢条斯理地向被网住的猎物爬去:“江公子,你既然这么说,我们就光明正大地来比试一场吧。”
江子忠不以为意:“你想比什么?”
他以为董二娘子会同他比试诗词歌赋之类的东西。
不曾想,却听董二娘子徐徐如春风般道:“下个月的小金榜试,你我一较高下,如何?”
江子忠愣在当场。
小金榜试……
这话才刚落地,不远处嘉贞娘子便扬声道:“这个法子好,如若二位不弃,我可以为你们担当见证——落子无悔!”
说完,她瞧一眼江子忠,盈盈一笑:“江公子意下如何?”
江子忠起初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因为他实在没想到董二娘子居然会将比试放在小金榜试上!
回过神来,又觉得她愚钝可笑。
他肩膀上原有着举人的功名,两度春闱不中,这才起了考小金榜试的心思。
董二娘子是不是以为小金榜试上占了一个“小”字,就很简单了?
他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理由拒绝:“好!”
江子忠维持了风度:“我并没有与董家娘子比较高下的心思,只是她作为闺阁女儿,居然有勇气去参试,本来也是极为难得的事情了,我又怎么能拒绝?”
董二娘子含笑看着他,微笑不语。
嘉贞娘子则朗然笑道:“今日之事,由我见证,日后小金榜试的入围名单出来,还在这霞飞楼,我做东宴客,下帖邀人,必叫胜者扬名神都!”
费尚仪要亲自做东宴客,下帖邀人!
江子忠听得心神激荡,立时便道:“一言为定!”
他知道,虽说在神都城的地界上,随便扔一块砖头都能砸到个官儿,可官与官之间的分量却是不一样的。
费尚仪虽然只是五品,但却是内廷仅在大尚宫之下的女官,在她面前挂了名姓,但凡她肯开金口头一句,就能将自己的名字送到天子面前去!
这样的褒奖,谁能视若无睹?
江子忠自恃必胜。
那边儿董二娘子倒是心有猜测:费尚仪肯这样出头,大抵也是她沾了皇长子的光。
这回她倒是猜错了。
阮仁燧的确有意帮她,嘉贞娘子也看出来他有意帮董二娘子了,只是叫他想出来这么个激将法兼夺名的阳谋,他还真是不成。
他反应得没那么快……
嘉贞娘子与小时女官交好,也曾经听小时女官提过,董二娘子的才气并不逊色于她。
且她又是心细如毫之人,今日见了,略微听了几句,便有察觉——董二娘子好像是有意参加小金榜试的。
既然如此,又何妨送她一场东风!
阮仁燧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就觉得这事儿还真是很有意思。
最开始,江子忠当众退婚,就是怀抱着邀大众之声名,显赫于外的念头。
他失败了。
紧接着董二娘子四两拨千斤,将他拉到了小金榜试这潭水里边去。
其实就是反过来,叫江子忠做了她的踏脚石。
一对订过婚的男女,经历了退婚风波之后,要在小金榜试的考场上短兵相接,一决高下,这多有意思啊!
如若董二娘子胜了,那之后甚至于无需嘉贞娘子出手,俊贤夫人和韩王妃两处都会对她打开门户的。
这两位勋贵女眷中的领头羊人物,都可喜欢这种冒尖儿的才女了!
不过,前提就是,她一定得赢得漂亮!
董二娘子会输吗?
阮仁燧一错眼,看了过去,就见她脸上带笑,神情恬静,一如先前。
她会输吗?
绝无可能!
……
阮仁燧看了一场大戏,实在是唏嘘不已。
他由衷地意识到:脑子聪明,真的很赚便宜啊!
江子忠以为可以踩着董二娘子赚取声名,没想到他才是被踩的那个人。
董三娘子想方设法毁掉姐姐的婚事,却没想到这恰恰也是董二娘子想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