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青衣侍女犹疑着看过来,见是个小孩子,不禁吓了一跳。
德妃省亲的事情,夏侯家相邻的两家都知道。
外头街上有金吾卫戍守的事儿,当然也会提前知会他们。
韦夫人为此专门下令,叫家里人非必要不得往西墙那边儿去,免得冲撞了皇妃和皇子,闹出什么事儿来。
几个侍女原来往后边冰窖来取冰的,原想着拿了就走,谁曾想会在这儿被叫住?
阮仁燧就叫她们去知会一下主人家:“我能不能过去看看?”
为了偷懒,他又很有礼貌地撒了个小谎,说:“本来应该写张拜帖的,只是我还不会写字,实在是没办法啦……”
几个侍女猜出了他的身份,不敢大意,毕恭毕敬地行个礼,往前厅去回禀此事。
韦夫人正在前厅待客,闻言听得一怔,略顿了顿,又问:“就只有皇长子和夏侯家的小郎君在那儿?”
侍女说:“是呀——这两位坐在墙头上,大概也是瞒着德妃娘娘和夏侯夫人搭话的。”
韦夫人心里边有谱了,知道是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起了玩心,当下失笑道:“请他们过来吧。”
她站起身来,预备着起身去迎,又同旁边的客人致歉:“您老人家且在这儿安坐,我去迎了皇长子殿下过来,再陪您说话。”
客座上的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夫人,满头白发,找不到一根黑的。
往脸上看,气色倒是很好。
她笑眯眯地朝韦夫人摆摆手:“去吧去吧,不用管我。”
……
阮仁燧虽年幼,却是皇子,身份贵重,韦夫人不敢大意,使人开了正门,要迎他进来。
反倒是阮仁燧自己嫌麻烦——从西墙根儿到韦家正门,再去瞧那口选婿钟,得走五里路!
他叫人抱着自己,直接从墙上跳过去了。
小孩儿嘛,没那么多规矩。
再一回头,他小舅也稳稳地落到了他身边。
阮仁燧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是了,他小舅舅身手其实挺好的!
再一路叫韦夫人领着进了前厅,又听她说:“您来得倒是巧,我这儿还有两位客人呢……”
韦夫人这么说着,阮仁燧也瞧见了。
厅里边走出来一位老夫人,腰背俱直,鹤发童颜:“一眨眼的功夫,楚王殿下都这么大啦!”
阮仁燧认出来她是谁了:“您老人家好!”
这是政事堂里闻相公的母亲。
阮仁燧看着这位老夫人,就像是见到了一尊活化石。
本朝礼制,超过七十岁的人,到了天子面前就不需要再行大礼了。
七十而从心所欲,不越矩。
而这位老闻夫人……
阮仁燧禁不住很好奇地问了句:“您老人家现在高寿哇?”
老闻夫人头发都已经白了,耳朵倒是还很好使。
她伸出两只手,笑眯眯地跟阮仁燧比划了两个数字。
阮仁燧脑子没反应过来,不假思索地惊讶起来:“您今年八十九岁啦?!”
老闻夫人原还想逗逗这小孩子呢,闻言不轻不重地吃了一惊:“小殿下认识这两个手势?”
阮仁燧:“……”
阮仁燧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
阮仁燧崩溃大叫:“啊啊啊啊啊啊!”
他大爷的!
真是知识的诅咒啊!
我当时哪儿反应得过来啊!!!
韦夫人听他忽然间叫了起来,不免有些惶恐。
老闻夫人含笑瞧着,倒是不慌不忙,还问他呢:“怎么忽然间就开始叫起来啦?”
阮仁燧像头愤怒的小牛一样,鼻子里气呼呼地往外喷了下气:“不是说有青年俊彦过来,韦家的女孩儿们相中了就会敲钟吗?”
“我都进来这么久了,怎么都没人敲?”
他叉着腰,“啊啊啊啊”又喊了几声:“我生气啦!”
韦夫人当时就乐了。
又叫楼上的孙女们:“没听见殿下说什么吗?你们倒是敲啊!”
楼上传来女孩子们娇俏的嬉笑声。
几瞬之后,那口选婿钟便“铛铛铛”,清脆地响了起来。
第79章 邪恶哈士奇
铛铛铛铛。
连绵不断的钟声。
阮仁燧听得很欣慰。
又飘飘然地想:朱少国公也是出息了,居然有机会跟我并驾齐驱!
飘飘然之后,他神色惊奇地瞧着老闻夫人。
这位夫人跟她的儿子闻相公,在本朝可都是传奇人物!
老闻夫人享寿九十有七。
至于闻相公——反正直到阮仁燧记忆的终点,这位还活得好好的呢。
那时候他也是将近百岁的老人了。
能活,就是最大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