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论人才,其实要强过德庆侯世子。
荀相公自己也说:“大娘的心气高,性情又要强,嫁去德庆侯府,也算适宜。四娘喜欢诗书,外柔内刚,嫁去王家,会与丈夫琴瑟和鸣。”
因知道继妻嫁妆比不得原配夫人丰厚,又额外贴补了她——比公中陪嫁长女的时候多了三成。
荀老夫人感激不尽,即便荀氏夫人这个继女因此大发雷霆,归宁的时候很是给了她一场难堪,她也认了。
可是……真的就是命啊!
扬州王氏因为湖州的本家受到牵连,女婿被下狱夺官,没多久又病死了。
那份陪送的嫁妆,也被抄没了。
消息传来,荀老夫人的心都要碎了。
无妄之灾,真是无妄之灾。
天后的盛怒将湖州王氏烧成了焦炭,捎带着牵连到了扬州王氏,荀相公都不敢置一词,旁人又能说什么?
荀氏夫人归宁的时候见了长嫂荀夫人,就不胜感慨地同她唏嘘:“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没有……可千万别强求!”
荀老夫人默默地听着,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她忍不住去想:难道真是因为我想强求不该有的东西,所以才会如此吗?
从那之后,每次见了女儿,她的心就不受控制地要痛上许久。
徐太太反倒很平静。
受了伤,流了血,结痂了,那就过去了。
总想过去那些事儿干什么?
覆水难收,难道还能更改?
只是她也知道,母亲心里边,那永远都过不去。
所以她来了。
徐太太问母亲:“您找我来,是为了大姐的事儿吧?”
荀老夫人的思绪从回忆中抽离,轻叹口气,摇了摇头:“那倒不是,是为了你大哥……”
荀侍郎的事情,徐太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她只是有点好奇世子夫人的最终结局:“那大姐现下如何了?”
这事儿荀老夫人倒是真的知道:“明天她估计就回来了……”
徐太太有些讶然,回过神来,又问:“是和离,还是?”
荀老夫人眉头皱起来一点,神情复杂:“和离了。”
徐太太脸上浮现出一个稍显微妙的笑容,语气难辨地说了句:“哦,原来是这样。”
她们母女俩说话的时候,荀夫人一直心急如焚地守在旁边。
耳听着话题歪了,她忍不住出声给纠正了一下:“妹妹,有件事情,还真得央求你出面才成。”
荀夫人语气急迫:“皇长子放了话出来……”
徐太太这才知道:“原来今日替我主持公道的,竟然是楚王殿下?”
复又了然道:“难怪能压服大姐,还让大哥这么着急呢。”
荀夫人现下真是没有时间听她感慨了。
丁相公,麻太常,丈夫头顶还悬着两把刀呢。
这都过了午时了,还有不到半日的时间,早朝就要开始了!
荀夫人急急忙忙道:“妹妹,你听我说……”
徐太太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嫂嫂,你听我说。”
荀夫人急了:“你先等我说完——”
徐太太又一次打断了她的话:“我为什么要等你说完?”
她脸上的神色很奇怪,蹙着眉头,不解地问荀夫人:“嫂嫂,不是你有求于我吗,你就是这么求人的?”
荀夫人实在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当时便僵住了。
好半天过去,才强笑着软和下来身段,又叫了声:“妹妹,你这是干什么……”
“我什么也没有干,就是不想再跟你们装了。”
徐太太很平静地说:“我原以为大哥和大姐都该在这儿呢,还专门有两句话要问他们,不想大哥不在,大姐也不在,不过没关系。”
她掀起眼帘来,瞧着荀夫人:“嫂嫂,您替我转述一下也成。”
荀夫人僵硬地道:“什么?”
就听徐太太问:“大姐从前总说我是天生苦命,享不了富贵,等明天她回来了,您替我问问大姐,她现在究竟是富贵命,还是苦命呢?”
荀夫人连假笑都挤不出来了。
徐太太也不在乎。
无欲则刚。
她已经没有任何有求于荀家的地方了,所以也就无谓再去装出兄友弟恭的亲热来。
她甚至于还同荀夫人说:“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局如何,嫂嫂,你也替我把这话转述给大哥,我等着看荀家怎么收尾。”
荀夫人深吸口气,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妹妹,你这是何必呢,一家人搞成这样,岂不是叫人笑话?”
徐太太短促地笑了一声,神情嘲弄:“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教书人,我怕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