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从那一摞银票和银角子小山里边寻出来差不多六钱银子,推到佛影娘子面前去。
佛影娘子看一眼那堆乱糟糟的钱币小山,再看一眼面前的那份记档,最后再瞧瞧胸有成竹、神态自若的小时女官,心知自己是遇上了高人。
她屈膝行个万福礼,向小时女官称谢,又迟疑着道:“只是娘子,一本《志异录》,四钱银子足矣,六钱……”
小时女官从容道:“这其中,一钱银子是借书逾期不还的滞纳费,还有一钱银子,是娘子重新去购置《志异录》的辛苦费。”
佛影娘子听得动容,不由得微微红了眼眶。
她默不作声地再向小时女官等人行了一礼,将此事详尽地记述了下来。
小时女官跟佛影娘子在书馆里做正事,阮仁燧跟曹奇武在外边儿商量怎么处理这事儿。
阮仁燧自信爆棚:“反正都已经知道答案了,我们自己也能做,这回就不让小时姐姐参与了!”
曹奇武自信爆棚:“没错儿,我们自己也能做!”
两只比格聚在一起wer wer叫了一会儿,都觉得自己的计划没有问题。
怀着一种英雄所见略同的欣慰,又叫了同行的大内高手来。
附耳叮嘱几句。
听了全程的大内高手:“……”
虽然小时女官没有说出她心目中的最终答案,但他很肯定,绝对不是这两个小孩儿此时此刻商量出来的这个!
但同时他也很肯定,小时女官出具的正确答案,一定没有这两个小孩儿商量出来的这个好玩儿!
至于具体选哪个,这还用说吗?
阮仁燧说:“小时姐姐,我们出去一趟,可能晚点回来,你先忙,不用担心!”
小时女官知道侍从们会跟着他,也不担心,当下轻快地应了声:“好。”
……
入冬之后,天也黑得早了。
只是无论天黑与否,神都城的夜晚,永远都是充斥着欢乐与喧嚣的。
尤其是在进入休沐日的前一天夜晚。
相较于真正的明天,也就是休沐的这一日,前一日的夜晚,反倒更显得清闲静谧。
黄昏酒馆的夜晚是惬意的,醺然的。
炉子上温着黄酒,间歇里有伙计往来穿梭,送些羊头肉、花生米、豆腐干之类的下酒小菜。
掌柜的一手按着算盘,另一只手含笑瞧着坐在厅中的十几个客人们。
那是一群读书人,今晚是他们例行举办畅谈会的日子。
还有其余几桌客人,只是相较于高谈阔论的书生们,就不十分扎眼了。
阮仁燧跟曹奇武也占了一张桌子。
那算是半个包间。
之所以说是半个,是因为他们乃至于他们所占那张桌子所处的位置,其实只有两面临墙。
剩下两面,悬挂了素色的布帘。
里头的人能看见外边儿,但是外边人非近前去细瞧,是看不清里头的。
掌柜的亲自送了筛出来的黄酒过去,含笑说:“两位请用。”
阮仁燧对这东西不感兴趣,但是曹奇武觉得很新鲜。
他阳光灿烂地说了句:“谢谢姐姐!”
惹得掌柜的笑了一笑:“真会说话,我都三十了,还是姐姐呢?”
曹奇武就说:“我可不知道三十不三十,反正漂亮的都叫姐姐!”
掌柜的听得欢喜,笑吟吟地伸出一根手指来点了点他,又给他们俩送了好新鲜的一盘冬枣过来。
曹奇武端详着面前的那碗黄酒。
他没有用手端酒杯,而是低下头,像小狗一样舔了一下。
然后皱着眉头,说:“不好喝!”
阮仁燧就把面前的油纸包往前一推,招呼自己的小伙伴儿:“来吃这个,这个好吃!”
里边是只被撕开了的熏鸡,还有切成细条的卤猪耳朵。
再旁边摆着两只碟子,里头放得是腌制好了的甜蒜和海带苗。
两个混子开始美美地吃脆脆的猪耳朵,末了,又一人拎着一只鸡翅膀啃。
外边的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那群书生在说话,临窗位置,两个儒生模样的青年也在说话。
一个说:“你听说了没有?”
另一个说:“听说了什么?”
一个说:“就是梧桐书馆的事儿啊,纪博士开的那家……”
这话题引起了那群书生们的注意。
有个人很好奇地问了句:“这位兄台,梧桐书馆是怎么了?”
那两个儒生模样的青年就自然而然地坐到了他们中间,脸上显露出不忿的神情来。
“哼,纪家人也忒小气,不就是几本书吗,小题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