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盯着地上那摊水迹看了会儿,而后转目去看儿子,站起身来,叫他:“你跟我来。”
阮仁燧心想:去就去,你能把我怎样?
打死我?
雄赳赳、气昂昂地跟上了。
如是走出去一段,前边圣上忽的停下了,蹙着眉头,回头道:“你们俩跟着过来干什么?”
阮仁燧楞了一下,回头去看,就见大公主跟韩少游像是一小一大两条尾巴,神情担忧,不远不近地在后边跟着。
他心里边霎时间暖热起来。
大公主脸上有点不安,但还是快跑了几步跟过来,拉住了弟弟的手,吸着鼻子说:“阿耶,你不要打岁岁……”
阮仁燧有点没出息地想哭。
他感动坏了,小声叫了句:“大姐姐!”
大公主听他叫了一声,先一步哭了,把他护在身后,一边哭,一边说:“阿耶,不要打岁岁,那只老鸭子就是很讨厌啊!”
阮仁燧听她哭了,自己也忍不住掉了两滴眼泪,再听见大公主管承恩公叫老鸭子,登时就破了功,忍不住低下头,遮掩住不受控制表现出来的笑。
圣上见这姐弟俩的样子,也是无奈,几步过去,蹲下身道:“我什么时候说要打他了?”
大公主尤且有些不放心,眼睛红红地道:“大人可不能骗小孩儿啊!”
圣上叹口气,伸手去摸了摸她的头:“不骗你。”
又扭头去看韩少游,神色便没那么和善了,没好气道:“你跟过来做什么?”
阮仁燧就觉得有点奇怪。
韩少游是圣上的伴读,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到他成年的时候,这位都已经位居宰辅了,可见是一直都很得他阿耶信重的。
今晚上的事儿跟他也没什么关系,怎么阿耶的语气这么不好?
不太像是阿耶一贯的作风。
韩少游轻轻道:“今晚的事情,错在承恩公,不在楚王殿下,您不要责难他。”
圣上冷笑一声:“你终于看了我的笑话,该得意坏了吧!”
韩少游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圣上怫然道:“怎么,你哑巴了?”
韩少游于是便再看了他一眼,慢腾腾道:“我要是说实话,你又要急,还是不说了吧……”
圣上:“……”
圣上深吸了口气,没再理他。
转而跟阮仁燧道:“今晚的事情,算是承恩公自取其辱,只是你羞辱他羞辱得太过了。”
“他毕竟是长辈。我会让人去告诫他,你也见好就收吧。明天出宫去给他道个歉,叫声舅公,事情就过去了。”
阮仁燧就梗着脖子说:“我不去。我没有做错,为什么要去给他道歉?”
圣上忍不住伸手去捏了捏这小子的后脖颈:“他是有错,你不也打他了吗,大庭广众之下,还叫他下跪了!”
阮仁燧就很奇怪:“阿耶,你既说他有错,又因为我收拾他而让我去给他道歉,所以他到底有错没错?你这是自相矛盾啊!”
圣上:“……”
圣上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会说不通呢?
他故意把事情的后果讲得严重了许多:“承恩公有错,你让他低头,让他道歉,都还在情理之中,你往他脸上撒尿干什么?”
“今晚上在这儿的都是勋贵和外戚,没有人会说什么,明天这事儿传到御史台那儿,你就等着被弹劾吧!”
阮仁燧像头死猪一样,油盐不进地问他:“然后呢,被弹劾了会怎么样?”
圣上:“……然后你的名声就会变得很坏很坏。”
阮仁燧不痛不痒地问他:“再然后呢?”
圣上:“……”
圣上意味深长道:“你没有想过以后吗?”
阮仁燧坦然地摆烂给他看:“完全没有啊,我才三岁呢,想那个做什么!”
圣上:“……”
圣上盯着他,陷入沉思。
大公主旁听了整场谈话,再想想讨厌的老鸭子和可爱的弟弟,心里边冒着形形色色的情绪气泡。
这会儿看阿耶和岁岁都不说话了,就主动来到两个人中间。
先跟圣上说:“阿耶,你给我一点时间,我来劝劝岁岁!”
又拍着胸脯,跟阮仁燧说:“给姐姐一个面子,我们一起商议一下怎么解决这件事!”
父子俩对视一眼,虽然茫然,倒是也没有多想。
第二天圣上才刚跟韩少游一起吃过早膳,就听人来报:“两位皇嗣一起出宫,往承恩公府去啦!”
圣上了然地点点头,心想,仁佑跟她弟弟不一样,办事还是很牢靠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