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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假良因(34)

作者: 大罗神仙 阅读记录

“哗啦”,苏轻尘觉得她心里有个地方碎得稀烂,就像她悄悄偷来的某个宝贝,每天躲起来擦个五六七八回,然后这宝贝的主人发现了,直接一榔头敲得稀烂,苏轻尘被敲懵了,脸上血色褪尽,抖着嘴唇想要说什么,却半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孟平从教室出去的时候与白箴箴擦肩而过,她从大礼堂带回了精英学长的第一手现场特写照片赶回来给苏轻尘分享,然后进了教室发现苏轻尘在哭,雕像一样默然站立,面无表情悄无声息地泪流了满脸,想及刚才擦肩而过的那个身影,白箴箴暴躁了,握了个菜菜,她就离开这么一会儿,自己的好朋友就被人欺负哭了啊!这特么要上天!

白箴箴撸了袖子准备揍人,又放不下哭成泪人的苏轻尘,于是把揍人计划延后到第二天,万万没想到,第二天,孟平就转学了,再也没有出现。

听到消息的时候,苏轻尘没有哭,只是无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衣摆,手指头白骨分明,从那天开始,她断断续续开始做噩梦。每一次都是同样的主题,她梦见他背对着自己越走越远,伴随着这个背影,是和尚念经一样的“我受够了”“我讨厌你”之类的台词,每一次每一次,苏轻尘从泪水浸泡的梦里醒过来,都要分辨好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倘若孟平能以更和缓的方式,循序渐进地给苏轻尘一个缓冲,年少无知时再愚蠢的行径都可以作为宝贵的青春记忆被珍藏,但是孟平那一榔头又快又准又狠,震得苏轻尘十年都缓不过来,成为了心灵噩梦一样的存在。作为身边最亲近的朋友,白箴箴怎么可能感知不到她的变化,从前的苏轻尘虽然也是乖乖仔,但内里总还有一种娇憨天真的活泼,不然也不会开展长达半个学期的偷窥活动,可是一夜之间,那个娇憨的姑娘不见了,摇身一变,她是如此的谨慎克制,不管是学业还是家业,不管是爸妈还是妹妹,统统被她照应得滴水不漏,这也就是为什么苏轻尘一毕业苏家爸妈就放心把家里大小事情全部交给苏轻尘然后俩人到处潇洒。眼睁睁看着苏轻尘以最优成绩毕业,眼睁睁看着苏轻尘没日没夜扑在工作上把家产翻了两番,白箴箴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而今天,又特么被她撞见容平把苏轻尘欺负到哭,这鳖孙原来当年还用了个假名字!这简直是苍天好轮回!她不动手她都觉得对不起老天爷!然后居然又特么地没揍成……

白箴箴叹一口气,把哭得不能自已的苏轻尘轻轻搂进怀里:“十年了,我们换一个人喜欢,好不好?换个更好的,更优秀的,更温柔的人,好不好?”苏轻尘没有说话,她默默地哭得更凶了……

云天开躲在东边别墅万事不管,云七去汇报情况的时候老人家直接说了:“除非他们把房子拆了,不然大小事儿不要来找我,你们自己看着办。”云焱自从阮语儿闹一场以后就把苏晴沙看得很紧,寸步不离,除了媳妇儿也是啥事儿不管。云尧呢,懒得抽筋的一个人,除了吃就是睡,反正有啥需要总还有江筑乐得伺候他,现在早不知人跑到哪里自在去了。至于云溪,更不用提了,除了人类的表演事业尚且挂心,更是不理世事不问红尘。云行还能怎么办呢?他只能和云七面面相觑,再和容平一起,三脸懵逼……

☆、长兄如父

云行利索地安排人收拾了客厅,然后十分老成持重地拍了拍他容二哥的肩膀,啥也没说,云七:“……”

容平没工夫搭理他,餐桌掀翻玻璃杯陶瓷碟摔在地上哗啦响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就似乎有断续的画面在不停闪回,他莫名地觉得今天这场景很熟悉,但是又一时记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又是为了什么觉得熟悉,一脸懵逼地原地发呆,呆了很久还是想不起来,脑子一团浆糊的感觉很不好受,索性就不去想了,信步往外走,走出大门,日光迎面照进来的那一个瞬间,“咔”一下,脑子里仿佛有东西开了锁,好像某种限制解了禁,无数闪光的碎玻璃片似的记忆纷杂地往他脑海里涌,他靠在门上,脑袋有些刺疼发晕,他终于终于想起来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苏轻尘。

容和母亲去世早,容和十岁的时候容平的母亲才进门,这才有了容平,容城拉扯大一个孩子已经觉得十分辛苦,又觉得把儿子交到妇人手上容易养成娘炮,因此粗线条地就把小儿子丢给大儿子带,都说长兄如父,在父爱缺失的情况下,容和对容平那是真正的如山如父。可惜容城拉扯容和长大的时候过于简单粗暴,容和不仅没有吸取到任何具有正面意义的教育经验,反而一脉相承了容城在教养孩子这件事上的稀里糊涂。

单说一件,以容城的家世出身,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明白:女人易坏事。因此,为了让儿子对女人产生抗体,在容和才十二岁的时候,容城就随身带着他出入声色场所,百无禁忌,他简单地觉得,儿子如果见识得透透彻彻理解得明明白白,就不会再对女人有什么天真的、不合时宜的、容易坏事的幻想、企图和渴求。他成功了,成功得过了头,在见识了所有一线俱乐部一线服务人员的一线服务水准之后,容和最后爱上了一个男人……

容和自己经受过非人的训练之后,对容平就显得格外仁慈,这种仁慈体现在,他足足等容平到了十四岁才把他带进俱乐部,比自己那会儿足足晚了两年呢……

声色享受,说白了就是官能刺激,在没有足够的感情和心灵交流的基础上,单纯的官能刺激其实可以成为一种折磨,尤其是当最初的震惊、新奇、兴奋、刺激过去之后,耐受度饱和的情况下再强行输入,真的会让人发疯。容平虽然没有被掰弯,但确实在成年之前就已经不再能对女人提起兴趣,不仅女人,男人也不行……他是对人体,对人和人之间这种官能的刺激,已经产生排斥了。

这种反人性的训练体现在方方面面,包括他的学业,他的兴趣爱好,他的交友情况,他的日常饮食,熬到16岁这一年,容平熬不下去了,他没有哭没有闹,十分平静地去找他哥,他只说了一句话:“我宁愿自己不姓容。”容和听完也很平静,不打不骂,在餐桌上想了想,然后合上报纸,点点头,答应了:“好。”然后容平就冠了母姓,以“孟平”的身份被扔到了山高皇帝远的Z市,Z市和B市,在中国地图上能拉出一条纵贯线。

容平一开始也会想,他哥到底是什么意思?驱逐不合格的继承人?或者,另一种变相的训练?他想不明白,于是不再去想,在这个没有任何人认识他的环境里,他可以完完全全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想麻木不仁就麻木不仁,想行尸走肉就行尸走肉,想随波逐流就随波逐流,想彻底沉沦就彻底沉沦……

他听见班主任在介绍他,说他的名字叫孟平,“孟平”“孟平”,他自己在心里念了两遍,老实讲,他对母亲的印象已经很淡薄了,打从记事起就只能在重大节假日一家人坐在长长的、连对面的人脸都看不分明的餐桌上吃饭,其余时间他都要跟着大哥学习……印象淡薄如斯,念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却依然觉得温暖,他木然地偏头看向门外,夕阳真好。

他的日子过得也很好。没有无休止的企业管理,没有无休止的人心制衡,想干嘛就干嘛,啥也不想干的时候就发呆。这么悠哉悠哉地过了个把来月,突然就有了一个变数。

那是在学校食堂,苏轻尘被人欺负,白箴箴仗义相助那一次,容平对女孩子们的斗争毫无兴趣,但是白箴箴一脚踹翻那张餐桌的时候,已经走出老远的容平被苏轻尘的笑声绊住了脚。也许是被白箴箴那句“我要咬得狗爹狗妈都不认识狗儿子”逗乐了,也许是被白箴箴浑身是胆的孤勇逗乐了,苏轻尘笑得十分开怀,脚底是掀翻的餐盘,一地狼藉,身边是嘈杂的食堂,热闹鼎沸,她却笑得干净清朗,纤尘不染,容平回头看她笑啊笑,看着看着然后他就发现自己起了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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