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烛游(160)
“若你不介意,倒也没所谓。”嵇燃又补一句。
虽说那扎营处有些特殊,应是对外保密的。但他路上特地给夫人蒙住眼睛,已算十分小心,横竖不算违反规矩罢。
只是带着女眷,难免叫手底下的兵们看见。虽然都是他手下的忠信,决不会外传主将私事,但私下三两议论是少不了的。
“……那还是挡上罢。”冯芷凌屈服。
大氅闷着她不喜欢,可嵇燃说是去营中靶场,她立即跃跃欲试起来。
一手弓术练来练去都是在家造,她早就好奇旁人练箭的场地了。
况且,自上回嵇燃夸她箭术大有进益,她可是摸着弓都能开心好几天。
既然要用大氅严严实实藏着她,那遮眼布倒是用不上了。
其实即使没挡住视线,荒郊野外,冯芷凌也是辨不清方向的。嵇燃刚还特地从中衣撕了一块给她蒙眼,如今看实在多此一举。
嵇燃低声道:“你贴我后背近些,这样挡着才不露痕迹。”
毕竟大氅下躲着个人,其实痕迹多少能看出。不过只要他待会纵马入营的动作利索些,想必旁人辨不鲜明。
这回同乘一骑,姿势便比方才隔着半掌距离的坐法要亲密许多。冯芷凌不好将身子贴得太近,只好伸手轻扯他腰侧的衣带以维持平衡:“你的大氅太厚了,谨炎哥哥。”
她温软声音从背后传来,闷得有些像是撒娇,“路上快些罢,不然我要热坏了。”
冬日里本就穿得厚,大氅又给她挡得严严实实,将两个人的体温都拢在一块儿。冯芷凌这会倒希望马儿跑快些,透几丝冷风来给她换换气。
“我尽力。”嵇燃苦笑。
带她出门是一时兴起,这突来的苦头和快乐,还得自己受着。
若若怕影响他,只敢轻轻地手扯着腰带。但越是这样,他越觉得腰间被衣服磨蹭得痒痒的……
只能忍了。这痒还能挠不成?
男人叹气。
郊外一匹黑马疾如暗电,朝着一处藏于隐蔽地势的兵营驰去。
这处兵营驻着的,都是嵇燃回京时带的千余骑兵亲信。他公开回京时,只对外宣称自己带了两百寻常兵卒随行,且将那些兵卒留在府中宫中。实际上西北军里头,他新训出来的骑兵精干,大半都在此处。
个个是他亲自带出来的可靠之人,因而在此为上京防备,宫中也好放心。
守卫的精兵远远见黑马疾驰,便认出是自家将军。只是让路行礼之余有些纳罕:主将出行,一向是习惯轻甲重兵的打扮,常作警惕防备。今日却穿得贵气,还披着大氅策马赶路,不嫌累赘么?
虽疑惑,却也没多想。将军如今兵权在手,身份非同一般,有些改变也是正常的。
逐风熟门熟路,径自便往嵇燃此前的营帐处跑。嵇燃亲兵见将军归营,忙不迭上来抱拳牵马,被嵇燃阻止。
“今日得空回来转转,你们各自照常操练就是。”嵇燃命道,“一炷香后,去练武场集合,本将晚些过来。”
亲兵领命,立即将上司军令传了下去。
等人走了,嵇燃才解开大氅下马,扶冯芷凌道:“先进我帐里歇歇,过半炷香功夫再去靶场。”
冯芷凌一冲动应下邀约,真来了又觉得自己像在做贼:“营中诸多兵士,若被人看见我在这儿,是否不大妥当?”
她下马都轻手轻脚的,见周边无人,赶紧往营帐里溜。
嵇燃跟在后头,只觉她的举动可爱又好笑:“放心,既然决定带你来,那必然是将情况都考虑过了。这儿说是我私营也不为过,不用忧心那些。”
冯芷凌这才把微踮的脚踩实下去。她人已在嵇燃营帐中央,只见里头虽然简陋,但十分整齐干净。
“归京之后,谨炎哥哥便一直住在这么?”冯芷凌问。
来时路上,她虽然看不见沿路景象,但根据路途时间也能推测此处距上京远僻,想必饮食起居都艰苦些。何况,嵇燃初至上京时还需隐匿行踪,这么多兵卒都需粮草供给,也不知是从何处提供来?
“领兵寻了此处驻扎,但也没住多久。”嵇燃道,“归京后奉命追查世家行迹,那一月里倒有二十天在外来去,没空回来。”
难怪上京偶然重逢时,冯芷凌便感觉许久未见的男人似乎瘦了。只是琐事太多,她一直没有机会与他聊起过这些。
“此处隐蔽难寻,又不能暴露营地所在,那军中粮草该从何来?”
冯芷凌常读杂书,虽不通领兵布阵之事,但基本的要领却也了解一些。实在疑惑,忍不住开口发问。
“要是隐秘不能对外人提,那就别说了。”她又补充道。
嵇燃笑笑。
“武德司早有接应安排,此处补给不会断。只是运送得格外小心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