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烛游(283)
琪贵妃见她嘴唇紧抿,神色严肃得连面容都苍白起来,似乎另有隐情叫她格外牵挂,自己再执意阻止,反倒不近人情……
她并非那等顽固长辈,又向来疼宠冯芷凌,哪里忍心看外甥女这副模样?只好退让:“若情势不对,立即回来。”又将三个灰衣高手仍派给她驱使。
反复叮嘱,“可不许你擅自出宫。”
冯芷凌点头应下,又推辞道:“姨母身边总该多留两个人。”
贵妃淡淡道:“重华宫这位置比前殿安全得多,且不止靠明面上一二高手保护,此时又有二殿下在。你只管搁下心,快去快回才是正理。”
冯芷凌只好答应。
正要走时,宫中女官通传惠妃已至重华宫外。
琪贵妃道:“尔等护着她从侧门走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莫叫若若与惠妃打上照面。
…
惠妃随金姑姑一同踏进来时,只见琪贵妃身居主位,正端茶啜饮,见她来了,便同以往一样温和地吩咐宫人赐座。
惠妃假意试探:“多日未能给贵妃娘娘问安,实在是臣妾失礼。”
贵妃虽然位分比她高,却并不爱摆高人一等的架子,后宫中无甚波折,李敬也少来。贵妃乐得疏于理事,平素并不会额外要求她们这些妃嫔问安。
今日这情况却不太对劲,莫非当真叫她知晓是自己派人前去试图截掳不成?
但见贵妃神情,又如以往一般和善,倒不似兴师问罪的模样。
琪贵妃微微笑道:“今儿不知为何心慌难安,本宫便想找个体己人来说说话儿。这后宫之中,唯惠妃最是见多识广、心思细腻,便使人贸然请你过来,希望未打扰你今日正事才好。”
惠妃一面揣度,一面应答:“娘娘看得起臣妾,乃是臣妾的荣幸。”
琪贵妃又道:“近日圣上许是龙体抱恙?竟多日未上早朝,叫本宫亦忧心不已,想必后宫诸位姐妹也是一般心情。”说着愁容满面。
惠妃下意识道:“贵妃说笑了。若圣上的近况连您也不知晓,这后宫中再无人知晓。”话出口方觉不大妥当,急忙掩口,“贵妃一片赤诚之心,想必圣上定也明白。后宫诸人定以娘娘马首是瞻,还请您不要挂心。”
琪贵妃悠然叹:“你果真是宫里头最细致贴心的,怪道本宫今儿特地唤你来。”
惠妃勉强笑了笑。
她左右顾盼,重华宫中似乎并无异象。可不知为何,仿佛有股令她倍觉悚然的阴寒之感一直跟随着她。
见她不安情状,琪贵妃笑道:“惠妃妹妹为何如此拘谨?虽说本宫爱躲懒,少叫你们来,也不至于这般客套生疏。”
说着,她亲自从座上走近前来,忽然伸手向惠妃鬓发拂去。
惠妃僵硬着身子,头微后仰着不敢乱动,眼睁睁看琪贵妃从她头顶取下来一物。
“如今秋来早,宫中竟有丹桂遗香。”从惠妃发簪中捏来一粒赤金小花,琪贵妃叹道:“见此物,倒叫本宫想起个人来。宫中人来人去了无痕迹,不知惠妃可会记得?”
见她不过替自己拈一粒落桂,惠妃稍安下心:“不知何人叫贵妃娘娘惦记至此?”她赴邀至此陪琪贵妃说话,心里却不耐烦起来。
惠妃在后宫中协助筹谋,按兵不动,只为大事将成时出面前往金銮殿伪作鉴证。原本今日凌晨匆匆要寻儿子,便是因于氏宗族中人已探得李敬毒发不治、其亲信秦公公正欲设法将灵柩从隐寺暗中运回的情报。
一时寻不见李成哲人影,此等良机又不可错过,若待秦玉阳带着李敬龙体与圣旨同回,再想偷天换日恐怕更难。
惠妃这才于情急之下立即与幕僚决议,要派人围杀护送天子灵柩回京的卫队。只是她万万想不到,此时李成哲竟已在自己宫中负伤昏迷……
愈想愈后悔自己头一热便来重华探琪贵妃的底,早该借故推脱才是。惠妃人在重华宫,心却惦记着方才负气离开的儿子。
“娘娘问的是昔日疏月宫的主人。”李成哲自屏风后走出,“贵人多忘事,恐怕惠妃早就想不起来了罢?”
“二皇子……”惠妃仓皇站起,“缘何在此却不出声?”
心中却隐约明白那股不善之意从何而来。疏月宫,正是当年丽妃所居之处。
来者不善。惠妃万没想到琪贵妃竟在此刻与李鸿越联手,她转开眼神:“原来重华宫有客人,臣妾在此便不合适了。”有意借故告退。
琪贵妃轻笑了笑:“今日非是本宫寻你,正是二殿下有要事想同惠妃面证
一番。既是你们的私事儿,本宫便不在此扫兴。”
金姑姑立即上来扶贵妃,连随侍的几位宫中女官也无声无息地随之退下,片刻便只余惠妃与李鸿越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