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归千里(187)
与此同时,皇城之内的凌宁殿尤显昏暗,本该亮着的几盏廊灯却熄灭了多时。
说来怪异,宫殿内外十分冷寂,连行路的宫婢也没望着一人。
东西别院幽暗,唯有寝殿烛火通明。
大宁九皇子褚延朔跌坐在床榻边,面目狰狞,嘴角溢出大片鲜血,惊恐地唤着下人。
然里外杳无人迹,各处弥漫着死寂,皆在昭示着他已命不足矣。
有步履声悠缓传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他的惶恐与不甘上,他循声虚弱地仰眸,望清踏步来的女子,一股强烈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是你?”见势大惊失色,脸色骤然惨白,褚延朔慌张作喊,却因手脚无力,如何也爬不起来。
“来人!有刺客,有刺客!”
楚轻罗随他一同瞧向殿外,佯装困惑地蹙紧月眉:“好生奇怪,殿下的影卫身手极高,常年护殿下安危。怎么此刻,未见着一人?”
第99章 血洗(1)
“美人你……”
兴许想作几番求饶,九皇子正一开口,便遏止不住地剧烈一咳,殷红滴落在地:“咳咳……”
此女屡次欲杀他解恨,他本觉这女子定当留不得。
可她当初已成了笼中鸟,他便由她待于东院中,褚延朔追悔莫及,又怎能知晓,她会被曲先生带走……
“殿下中毒了?这可怎么办呀……”她苦恼地拧着眉心,道起她一路来所见的情形,“我方才一路走来,院落里可没瞧见一位奴才。他们该不会弃主而逃,背叛了殿下吧?”
奴才……
宫婢……
褚延朔顿然醒悟,才惊觉是那女婢做的手脚,视线锁于案上的空碗。
鲜血依旧流淌着,他语声极轻,全身无力,颤着手指向那汤碗:“莲子汤……汤里被下了毒……”
“是啊,殿下果真聪颖,一想就想着了,”楚轻罗悠然走近,毫不留情地一脚踏于其手,冷眼居高临下地瞧,“那可是铃兰亲自下的……”
所踩的力道逐渐加重,她凤眸轻扬,目光若明若暗,意味不明:“连贴身女婢都想害殿下,殿下该有多遭人恨啊……”
“我虽对别的女子常下毒手,却……却从未罚过你。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想置我于死地?”
已是奄奄一息,但仍心藏不解,褚延朔切齿低语,话语零碎得让人听不明晰:“我分明……分明从睦霄郡主手中救过你的命。”
“还是你……真是那陇国余孽……”九皇子抖动着唇,似乎再难成句。
“殿下都已从拂昭刺客的身上知晓,何苦还来问我?我待在这大宁都城,便是为取殿下的性命。”
楚轻罗半蹲而下,执着剑鞘挑起九皇子的下颔:“除了殿下的命,还有万千条性命等着我去取……”
“只可惜,殿下的那位父皇会是何下场……”莞尔轻嘲,她随之漠然起身,再未俯望,凛然一身,倨傲地离了此殿。
“殿下怕是见不着了。”
“你……你……”趴在地上的人影微动了动,咳出一嗓后,再无生气,“咳……”
至此,于大宁皇帝寿宴之际,九皇子褚延朔薨逝于凌宁殿,死状可怖,享年二十有五。
宫城大殿被阒寂笼罩。
陶公公已去寻了近半时辰,而今仍未归来,宣隆帝蹙紧了双眉,指尖轻点着扶手,欢腾之息已褪散全无。
金阶之下的百官皆不敢语,微俯首静候,等待九皇子入此宫宴。
“陶公公怎还未归?”褚瞻似等不住了,袍袖肃然再挥,命另一奴才跟着跑上一趟,“你,去凌宁殿唤老九来,朕有话问他。”
话音还未落尽,那前去查探的宦官便跌跌撞撞地走了回来,额间渗出冷汗,连同手中的拂尘也无法拿稳。
“不好了,陛下!”
行入大殿时,陶公公走得极是踉跄,险些要摔上一跤:“陛下,九皇子他……”
褚瞻正襟危坐,本是紧锁的眉头更是拧得紧:“何事惊慌?你们非要闹得朕的寿宴鸡犬不宁,才满意吗!”
满目惊恐地望向陛下,陶公公扯着尖锐之嗓,万分惧怕地嚅嗫道。
“九皇子他……他服毒自尽了。”
两旁众臣顿时惊愕,欲瞧观陛下,却听得杯盘玉盏被猛地挥落。
破碎声震颤着大殿,使得众人不敢抬眸。
“放肆!”宣隆帝直着身子怒喝,朝着陶公公大肆咆哮,“所道不实可是欺君!”
“奴才所言千真万确,殿下像是……像是畏罪自戕,不仅遣散了凌宁殿的宫人,死状还与孙将军相似……”
不敢擦拭额上滴落的细汗,陶公公惶恐地立着,将适才所见吞吞吐吐地道出:“那药瓶就掉落在身旁,里边还剩有少许药粉,应是……应是服了此毒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