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前三名的其他考生都入了六部顺利留在了京中任职，唯独这第一名的状元被外调昌州，虽说昌州并非偏远贫瘠之地，昌州通判也是正六品的品阶，但在世人看来，即便是外地的四品官职都比不过这天子脚下的六七品，沈景行的此番任命与被下放无异。

对此虽然沈景行并未表现出任何的不满之意，但一时间考生们私下依旧猜测四起，众人不由联想到当日长公主在文竹园内当面驳斥沈景行之事，皆认为定是因为沈景行得罪了长公主方会沦落至此。

在大家走马上任之前，按照惯例留任京中的几人一起为其余人举办了一场送行宴，席间不少人兴之所至皆饮了不少酒。

当日在茶楼主动与高沉星搭话并将高沉星带去了文竹园的杨昌在宴席结束后，独自敲开了沈景行的房门。

沈景行开门后下意识扶住有些东倒西歪的杨昌：“杨兄，这么晚还没睡？”

孰料杨昌一把握住沈景行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道：“景行兄，是我对不住你啊！”

沈景行担心吵到其他人，忙关上房门将杨昌扶至桌前坐下，替他倒上一杯浓茶醒酒，有些不明所以道：“杨兄何出此言？”

“那一日若不是我在没弄清长公主身份之时便擅自邀她前去文竹园，那么长公主便不会遇见你更不会与你发生冲突，让你得罪了贵人遭受此等无妄之灾，这都是我的错。”杨昌越说越觉得难过，“否则以景行兄你的才情与能力，定然应该直接被选入六部任职，又怎会如我一般被遣去了外地。”

见杨昌颇为自责的模样，沈景行不禁笑道：“我不仅不怪你，还应该感谢你，若不是有你，恐怕现在我还在靠在那几篇华而不实的文章上沾沾自喜，根本不知自己前路该如何走。”

更何况若不是当日杨昌带了长公主入园，他又怎么可能有幸见到她并得到她的指点？

沈景行在离京前日犹豫良久之后，理智终是败给了心底那丝隐晦的念想，擅自前去了长公主府拜访。

高沉星对于沈景行的到来自是有些意外的，不过思及当日沈景行谦卑致歉的模样，便也让成吉将人领了进来。

待沈景行落座后，主座上的高沉星与他道：“还未祝贺沈公子顺利夺魁高中状元呢。”

“多谢殿下。”沈景行在看了一眼高沉星后，似乎害怕自己太过僭越，立刻便收回了目光，“明日我就要启程去昌州赴任了，然我昨晚彻夜辗转，还是觉得应该在离京之前再当面与殿下您道一声感谢。”

高沉星微笑：“以后便该称呼你为沈大人了，本殿相信你无论是在京中还是在昌州一定都能成为一位实至名归的好官。”

沈景行沉声应下：“沈某定不负殿下所托。”

高沉星望着他真心言道：“那便祝沈大人日后仕途坦荡，也望你能以已之能多结善果造福一方百姓。”

***

是夜，京郊南瑶河畔的一水别庄外，广宁王府的马车在庄子外停下，孟陆离踏着月色走下马车，他玉冠束发身着一席云纹锦缎的便服，候在门外的成吉瞧见人来立刻上前见礼，并引着人入内。

此处别庄

引了南瑶河的活水开渠，园子里的景致依着这道蜿蜒的活水而建，亭台楼阁三步一景风雅有趣，一水之名亦由此而来。

行至厅堂外，高沉星早已亲自候在廊下迎接，她朝孟陆离浅笑问候：“王爷，请随我入厅内上座。”

厅内烛火通明，更有一名琴师在侧演奏着古琴，高沉星邀孟陆离在上位坐下，自己则在他身侧的位置上落座，一旁的穗儿见贵客已至，立刻吩咐后厨上菜，很快丫鬟们端着精致的菜肴鱼跃而入。

高沉星亲自替孟陆离将面前的酒杯斟满，她道：“王爷数次救我于危难，一杯薄酒，难抵王爷恩情。”

孟陆离接过高沉星递过的酒杯饮了一口，他望着她问道：“为何你每次都要将自己置入险地？”

高沉星无声轻笑了一下，她亦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以后不会了。”尾音隐入酒杯之中，此话是说与孟陆离听的，更是说与她自己听的。

之前种种，是她将身份姓氏置于了事实之上，方会一次次明知有诈却依旧义无反顾，若非有孟陆离一而再再而三的相助，她一直想要维系的家族亲情早已成了将她逼向深渊的利刃。

孟陆离嘴角噙起一抹笑意，挑眉道：“若有下回，本王可不一定会去救你了。”

高沉星无奈地看着孟陆离，抱怨般笑言：“王爷便不能盼着我些好事？”

今日是她得知自己与孟陆离有婚约之后第一次清醒着见他，他二人间虽未言明此事，但高沉星面对孟陆离时却是不自觉地比往日多了一份放松与亲近，毕竟若在父皇赐婚之时孟陆离未曾同意，她与孟陆离的庚帖便不可能被送至司天监，父皇也不可能在病中将那道赐婚的圣旨拟好送至孟陆离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