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兄不善(11)
祁清宴又一直在等她。
她只好凑合穿来了。
到了地方,祁泠又难免后悔,女儿家的鞋袜总是私密的,木屐男子穿得多,贵族女子也会偶尔穿,但她总觉不舒服,极少去穿。
察觉出她的羞赧,祁清宴坐起身,指了指一旁的竹凳,“妹妹坐下吧,可否与我细说退婚原由。”
他的态度寻常,祁泠的尴尬无措便也少些,又听他提起退婚二字,心思被转移。
能同冯夫人能说出的话,此时变得有些难张开口。对面是男子,名义上虽是堂兄,但实际与她而言,他与陌生人没什么差别。
她坐在冰凉的竹凳上,将脚往回缩,用垂下的裙摆遮挡住鞋袜,在心里斟酌一番后道:“卢家待人不仁,非可托付之家。而卢肇月……许诺未守,非良人。”
女娘一双柳叶眼线条柔和,似浸着秋水光晕,黛眉微蹙如远山含雾,咬着字、字正腔全地说,既不张扬又因着语调不显露慌张。
祁清宴偏问:“何约?”
祁泠神情一滞,攥紧袖口,繁琐的金线刺绣压在她掌心。她垂眸,睫毛似蝶翅忽闪,缓缓开口道:“只守一妻。”
室内静下来,又恍若回到方才在瑞霭堂前,两人共处同一伞下。
祁泠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很轻很淡,不夹杂任何情绪,却让人手心生汗,莫名压迫。
一声清脆的鸟鸣打破静谧。
祁清宴轻笑一声,若丝竹和鸣,语调散漫,“若妹妹这般,恐难觅良婿啊。”
良婿。
祁泠紧紧咬住下唇,她自己也知道难。
但这不与男子要求妻子贤良淑德、传宗接代、宽容大度、妻妾和睦一般么?而她只是要求为人良善,待她专一,岂不比大多数男子要求更轻易?
“那堂兄呢?”她的声音很轻。
祁清宴问:“什么?”
祁泠抬头同他对视,“若堂兄娶了妻,也会狎妓纳妾,不为良婿么?”
祁清宴神情不变,看着她不说话。祁泠也不回避,任由他的目光落在身上。
第5章
为了避嫌,书房的门没关压,半阖着。
青娥走近,听内里没声音,轻敲了敲门,“郎君,泠娘子身边的银盘来了。”
“江州临水,妹妹长在那儿,沾了钟灵毓秀之气,定能觅良婿。”祁清宴收回视线,未答祁泠的惑,又道:“后日,瑞阳王妃大寿,祖母同她有些交情,定会前去。祖母年龄大了,出行不便,妹妹陪着祖母一同去,如何?”
祁泠点头应下。
见她如此听话,祁清宴笑问道:“妹妹想知道何时退婚么?”
祁泠顺着问道:“何时?”
祁清宴道:“后日便可。”
……
祁泠同银盘回了二房,吃不好睡不好的等了两日,琢磨不出来要如何退婚,好不容易挨到了祁清宴说的后日,早起拾掇好自己到瑞蔼堂前等着。
辰时方过,听荷搀着老夫人出了门。沈老夫人将近耳顺之年,身形却未佝偻,仍能看出年轻的尊贵与气度来。她久不见客,今日难得要出门去,沧桑褶皱的眼端详着站在一旁的祁泠。
今日祁泠衣裙是冯夫人给她挑的,蓝白折裥长裙,肩系同色披帛,戴一顶纱制小花冠,花冠点缀着一圈珍珠,搭珍珠耳坠,整个人清丽素雅,宛如枝头初绽的玉兰花。没有旁的女娘奢靡,但她站在那儿,不自觉就惹了旁人眼。
祁泠行了个对长辈的礼,十分标准,“给祖母请安。”
这般模样,若退了婚,也不知是福是孽。沈老夫人无可奈何叹叹气,“你起来吧。”又转头问身侧仆妇,“小岚呢,昨个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带着舒儿也来,怎没影了?”
仆妇俯身回话,“禀老夫人,姑奶奶带着舒娘子和二郎君先出门访友去了。姑奶奶派人来,说舒娘子好不容易才出门一趟,她要带着多见见世面去。”
沈老夫人哼一声,“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能去见几个人?大的怕不是要带坏小的,她到处闲逛,带我的舒儿作甚?”
仆妇在老夫人面前很有脸面,应是亲近的人,打趣着为其说话,“老夫人还想姑奶奶和舒娘子不成,不过片刻,等到地方不就见到了。”
祁泠知道姑奶奶指的是祁观岚。这位姑母过着极潇洒的日子。和离后十多年未再嫁,被母亲和两位兄长庇佑着,平日素喜出门访友。
沈老夫人提起女儿和外孙女时,语气亲昵,自是她比不了的。祁泠一路跟在沈老夫人旁,不多话。
瑞安王妃五十五大寿,王府门前红绸灯笼高挂,宾客众多,在前迎候的侍从也喜气洋洋。祁家的马车一到正门,便有特意候着的嬷嬷迎上,带着老夫人往后院王妃在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