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谋金台(266)
“御史台怎么现在才查出来?朕要你们做什么?”李鸾徽发问。
李文韬低着头,“臣也查过工部流水,只是先前密不透风,臣无法入手,好在徐指挥是个做实事的人,她前后奔波,调查,每件事都落到实处,实事求是……”
“人抓了吗?”李鸾徽不想知道事情的过程,他只想知道那些被贪污的银子能不能要回来。
“抓了,臣会好好调查,”李文韬顿了顿,“据臣所知,袁修远吃不下这么多银子,他定有同伙。”
“呵,”李鸾徽站起身,“同伙?他们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他走下台阶来,“去查,去问,”
李鸾徽目光落在牛和德身上。
“你来做什么?”
“臣听闻工部出了事,不知何事,圣上需要我的时候,我定然会第一个挺身而出。”牛和德急忙回应。
“况且,袁修远在工部已经十多年了,他熟知工部的所有项目,他只是一时冲动,还请圣上宽大处理。”
李鸾徽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改祖制的事还需要你来忙,袁修远的事就交给御史台吧。”李鸾徽吐出口气,这个时候太监端来茶,“今日的马球会如何?”
李鸾徽转头看向他们,“玩得怎么样?”
两人一顿,这话题转换得有些快。
“皇后费心思了。”
三人又闲聊了几句,唯一轻松的人是李鸾徽,李文韬和牛和德心中都很急,一个急着审讯,另一个急着和袁修远通气儿。
李鸾徽的闲聊他们没心思,但是不得不应对。
过了好一会儿,李鸾徽才放人。
李文韬没回府,直接去看袁修远。牛和德沉着脸回府,一路都在想应对策略。
半盏茶后,他在书房踱步,神色阴沉。
旁人不敢出声,只有炉火“咔啦咔啦”作响,仿佛也觉察了主人的怒气。
“她倒好算计。”牛和德终于开口,语气缓慢而锋利,“前脚我才替她请命,后脚她就借着这份‘太子少傅’的资格,将我布下的棋子连根拔除。”
这个时候,外头传来几声急促的脚步,亲随小声禀道:“大人……袁大人,在狱中……自尽了。”
牛和德陡然抬头,眼神霎时变得锐利如刀:“怎么死的?”
“听说……是吞金。今晚有人送饭时听见他呕血,没一会儿,人就……就没了。”
书房内一时间静得仿佛只剩风声。良久,牛和德才吐出一口气,像是胸口沉了一块巨石,终于压断了骨头。
“什么时候送的信?”
“午辰时,您吩咐完后,我们的人混入狱卒中递了进去。”
牛和德冷笑了一声,喃喃自语:“看来他看懂了我写的字,却没看懂字背后的话。”
信里不过寥寥数语:“此局未完,天未收笔,勿言放弃。”
他本以为袁修远在政场多年,懂得官场进退。就算不信自己,也该明白,只要活着,总有翻盘的可能。
却不料这老狐狸竟选了最激烈的一条路——吞金。
“他是怕了。”牛和德低声道,“不是怕死,是怕再活下去,被剥一层皮,挖一层骨……去袁家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提。”
他缓缓起身,站到窗前,望着远处皇城方向的高檐深宫。
“徐圭言啊徐圭言,你竟敢逼我一条左膀自断。”
牛和德早年在朝堂上起步极快,虽然出身寒门,但在一众氏族大家面前,他仍旧出彩得很。
精于布局、擅长借势,几乎从无败绩。
可这一次,他却忽略了一个他不屑一顾的人物——徐圭言。
一个户部校书郎出身,本不过是毫无实权的礼部尚书之女,仗着几场胜仗和一身鲁莽走到奉天。
这样一个人,竟在短短半年内,靠几笔账目,一纸折子,便牵动整个工部,逼死袁修远,动摇朝局。
更令人胆寒的是——她不动声色,未曾高声呼喊,未曾借机邀功,甚至在皇上面前,都不过淡淡一句:
“臣只是把该交的东西,交了。”
她连动手都不必,便让风暴成型。
这仇是结下了。
不过话说回来,袁修远一死,工部一案也彻底无从收口,御史台又紧接着搜查了他在长安的三处府邸、两家银号,连他的弟弟袁修邵也被暂时羁押,整条线已然从腐败个案,蔓延为党派清洗。
而圣上那日,在听闻袁修远死讯后,也只说了一句:
“用死人止血,也是一种方法。”
他没指责,也未赞赏。
紧接着,李鸾徽全身心地投入到改祖制一事。
牛和德深知圣上的心思——能办事,就用;不能掌控,就除。
他现在也得面对这个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