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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谋金台(313)

作者:牛人 阅读记录

秦斯礼垂手站在侧旁,神色平稳,目光却时不时落在那一页页被翻动的折子上。他并未多言,只在圣上停笔时低声提醒一句:“陛下,该歇一歇了。”

李鸾徽未答,目光忽地定格在某一道奏章上。他指尖轻点了几下,低声道:“这是户部今早送来的折子?”

秦斯礼应道:“是。关于南方江右、岭南一带连日暴雨,几处堤坝告急,已有灾民流徙。”

李鸾徽缓缓坐直身子,抬眼望向殿外天光,喃喃道:“江右之地……朕记得那几条水脉,每年汛期都有隐患,怎么还没修好?”

他话未说完,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自胸腔深处涌出。他急忙以帕掩口,整个人弓了起来,连带着御案也轻轻一颤。

秦斯礼神色微变,立刻趋前两步扶住圣上的肩,低声道:“陛下!”

圣上摆摆手示意他退下,却仍止不住咳嗽,连绵不断,仿佛要将肺腑都咳出来般。几滴血痕沾染在帕角,圣上微微蹙眉,视若无睹地将帕收起,神情却已有些疲惫。

他靠回龙椅,声音低哑:“朕这副身子,怕是撑不了几年了。”

这句话一出口,殿中气氛霎时凝固。秦斯礼目光微敛,缓缓跪下,语气压得极低:“陛下龙体尚健,言此太早。”

李鸾徽看着他,眼中掠过一丝复杂莫测的意味。他似笑非笑道:“你是聪明人,怎会不知朕病根已深?这些年靠药吊着,也不过是强弩之末。”

这些年来他修道,道士们进贡补药,吃了也无济于事。

他顿了顿,忽而语气沉沉:“南方的水灾,户部与工部各有推诿。此事不能拖,先救人,再问责。你去办,朕信你。”

秦斯礼沉声应下,却未起身。他仍跪着,抬头道:“陛下若真觉身子不济,是否该……早作安排?”

圣上半晌未语,仿佛是在权衡,又像是陷入一种不可名状的疲惫中。他望向案几上摊开的山河图,轻声呢喃:“改制未成,群臣未服,太子……人选还没定。朕若一日未倒,就要撑到底。”

窗外晚风吹动殿帘,掀起一角红影。

太极殿中,香烟不散,秦斯礼恭敬地弯腰行礼,“圣上,是时候立太子了。”

“立太子?”李鸾徽哼笑一声,“太子还没找到吗?”

秦斯礼知道圣上说的是被他打压赶走的太子,他看了一眼李鸾徽,圣上又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了。

“……朕是受了小人蛊惑,才做错了事,太子仍旧不肯原谅朕吗?皇后呢?她什么时候回来?拐走朕的孩子……”

秦斯礼偷偷挥手,让太监和丫鬟们上来,喂药,伺候更衣。

看着眼前这一切忙完,秦斯礼才离开太极殿。

他步履不急,脸上神情如常,仿佛方才在殿中被圣上当众托付水灾之事不过寻常差遣。可熟悉他的人都知晓,越是沉静,便越说明他心思翻涌。

出了承乾门,左右侍卫肃立,秦斯礼微一点头,快步登上自己的小轿,命人往兵部尚书李文韬府邸而去。

街巷清冷,晨雾未散,轿子一路穿过皇城重重坊巷,直至宣平坊外。

李府门前已有人等候,正是李文韬身边的长随。他见了秦斯礼,立刻迎上来施礼:“秦大人请,老爷在听雨堂等您。”

“他早知我要来?”秦斯礼步履未停,语气平淡。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南方水灾,老爷说,秦大人今日必定会来一趟。”

秦斯礼不再言语,穿过垂花门、影壁,一路行至院中。听雨堂临着一方小池,水面如镜,堂中燃着沉香,一派幽静。

李文韬正倚窗而坐,穿一件石青绸袍,神情安然,老态龙钟,眼似鹰。手中握着一卷兵部档案。听见脚步声,他抬头望来,神情温和却带着三分揣度。

“圣上病得不轻?”李文韬开门见山。

秦斯礼落座,抬眸与之对视,淡淡道:“咳得厉害,帕上带血。他自己也知道,撑不了几年了。”

李文韬闻言,眉心微动,却不即表态。他放下卷宗,亲自为秦斯礼斟茶:“他若真知自己来日无多,接下来的每一步就更不会含糊。水灾是试探,也是布棋。”

秦斯礼接过茶盏,未喝,只凝视茶面波光,缓声道:“他把水灾交给我,朝上有心人自然明白他的态度。这不是差事,是托付,是试探,更是引火。”

李文韬笑了一声,低低的,却带着深意:“你倒比我早看透了局势。圣上病重之下,三省六部、两府一台、旧党新派,都在等……等一个真正能领头的人。”

他话锋一转,眼神忽然犀利:“可你想要吗?”

屋内沉默片刻,只有窗外风过竹林的瑟瑟声响。秦斯礼捻着茶盏,指尖微动,良久,他缓缓开口:“我想保住的,不止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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