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谋金台(448)
沈皇后看着他忽然笑了,笑中带泪,“你怕所有觊觎皇位的人,可你只是人,不是神,早晚要死的,怕什么呢?”
“沈若昭!”李鸾徽怒吼。
沈若昭猛地俯身,脸凑近他的额前,声音冰冷,“你怒什么?怒我说出真相?你不是要修道吗?修道之人该心无杂念,可你心里哪日干净过?”
李鸾徽脸色苍白如纸,额上冷汗直冒。他闭上眼,像是想将这个女人的声音屏蔽在耳外。
可沈若昭不肯放过他,“也好,十四皇子要封王,他母族无法依靠,圣上,由臣妾来抚养他吧。”
李鸾徽猛地睁眼,沈皇后继续道:“我丢了一个儿子,你要赔我一个。你让我当这皇后,就要承我的痛。”
她一字一句说得无比清晰,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往李鸾徽的心口扎去。
李鸾徽怒极攻心,可仍旧憋着一股气,指着她怒吼:“你滚出去!”
沈皇后不退反进,逼近他,冷声说:“你若不给我……我一个女人,还能有什么能耐呢?我会去含元殿外上吊,死在你修道室外,看你如何向天下交代。”
李鸾徽身子一晃,口中又是一股血吐了出来,整个人瘫倒在床榻之上。
沈皇后甩袖离开,衣袍翻飞,步履坚定。乖巧一辈子的她,好不容易有勇气自己做一回主了。
殿门砰地一声关上,屋内只剩李鸾徽剧烈喘息的声音,手指紧抓床榻,眼神如野兽般疯狂扭曲。
礼部官署灯火通明,自圣上下旨封李起平为吴王起,礼、吏、户三部连日忙碌。许多旧案被重新翻出,编撰礼仪、撰写诏书、安排仪仗,层层审定。一纸圣旨,引得朝堂风云乍起,而暗流涌动处,静水更深。
徐圭言与李起年相对而坐,茶几上的清茶早已冷透,檀香炉中烟缕未尽。室中静得仿佛能听到窗外风过竹叶的响声。
她良久才开口:“你为何去见李文韬?”
李起年正拨弄手中的茶盏,那青瓷的边角反出一缕冷光。他抬眼,神情坦然:“你能去找李起云,我为何不能去找李文韬?”
这句话带着微不可察的刺,徐圭言怔住了。她不是没料到李起年知道这事,却没想到他会拿来对质。
她一时间说不出话,只皱了眉头:“难道你不清楚……官场上不能这样做吗?李文韬背后是什么人,你真以为他们会真心扶持你?”
李起年冷笑一声:“你说得倒轻巧,你与李起云之间,又有多少坦诚?你去和他合作,可有经过我的同意?”
“那是为了……”她正欲解释,却被他截住。
“为了什么?为了你心中的理想,还是为了你自己的选择?”李起年话锋一转,神色有些激动,“我不反对你做事,但我不接受你背着我去做!你是我的长史,我信你,你却总觉得我年少,不够沉稳,可你有没有认真听过我想要什么?”
徐圭言看着李起年,突然觉得面前这个皇子和她初见时判若两人。那时的他意气风发,如今却也多了几分算计。
她轻轻叹气,不再言语。转了话题:“李起凡的事已定,周王封削,下一步你我该守好局势。别再造次了。敌人比你想的更强。”
“敌人?”李起年冷笑,“我们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父皇。他的旨意左右我们的一切,他要谁上,谁就能上,他若不许,谁也别想往前一步。”
他一字一顿,说得平静,却分外刺耳。
徐圭言没再说话,只缓缓点头。屋内又陷入沉默。
许久,她站起身来:“若最后我们谁都得不到,那就回岭南去吧。路途虽远,至少平静。”
李起年猛地抬头,神色震怒:“我一定会得到我想要的!你是我的人,是我的长史,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徐圭言只是看着他,眼神里有说不出的疲倦,也没有反驳。他终究还是年轻,还是在看一个棋局,而她,已开始厌倦了。
半月后,圣上下了一道旨意——泰王李起云、晋王李起年、吴王李起平三人轮流监国,有拿不准的事可请示长公主李慧瑾。
朝堂震动。此举被众人看作是一次明显的考验。三王争储,圣上不言明立谁为太子,却将实际权力放手,分予三人,不仅是试探,更是决断前的较量。
李文韬坐在家中书斋,看着这道旨意,唇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手指敲着案几,问身边幕僚:“你们说,最先露出破绽的是谁?”
无一人敢答。
与此同时,冯知节求见圣上,李鸾徽久病卧床,但仍在偏殿召见。
寝殿中香炉微熏,帷帐半卷,李鸾徽斜倚在榻上,面色苍白,身披玄色织金道袍,气息绵弱,却目光炯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