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谋金台(455)
李起年看向徐圭言,他双眉紧蹙,脸色阴晴不定。
“……不管如何,大哥罪不至此,一个太监而已……”
徐圭言连忙打断他,“文公公地位非凡,你不可瞎说。”
李起年吐出口气,此时鼓声响起,他们两人起身整理衣服。
片刻后,徐圭言跟着李起年出现在朝堂上。
台下的朝臣都上奏了什么,台上的人知道,你知我知,就没有必要演戏了。可李起年不懂这些,开口提了几句边疆的战事,下面便有武将说,“边疆一事由泰王李起云负责,晋王我们还是谈谈正事吧。”
什么正事呢?
李起年看向徐圭言,她点点头。
“诸位,”李起年缓缓开口,语气略显迟疑,“李起凡虽有罪,但毕竟是我的兄长,血缘至亲。愿诸位大人体谅,莫要动用极刑……”
话音未落,便有朝臣起身反驳。
“王法与亲情不可并论!圣上临朝有训,律条既设,若不行刑,如何服众?”
“晋王若以情废法,后唐法度从此何存?”
“圣上若在此,断无姑息之理!”
李文韬坐在最前列,头发已白,神情却沉稳如石。
他未动怒,也未劝解,只是微微侧首,望向李起年,神情里含着一抹淡淡的讥讽和耐心的等待——如同老狐看着一只小兽挣扎在猎人设下的陷阱中,不出手,只看你如何翻滚。
“诸位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李起年咬紧牙关,眼里掠过一丝不甘,“只是此等大事,我还需向父皇请示。”
他拱手退下,面无表情地收起折子,下朝后却没有立即去御前复命,而是绕道去了另一处地方。
——长公主府。
长公主府邸高门深墙,女眷不常抛头露面,寻常朝臣都不敢随意涉足,但因圣上体虚静养,李慧瑾的府邸便经常有朝臣出入。
徐圭言与他同行。
入门之后,早有女官来引,穿过雕梁画栋的偏殿,李慧瑾正倚在榻上批阅内务坊上来的秋粮账册,眼尾藏着些倦意,手边一盏温酒已凉。
“你来了。”她淡淡开口,没有抬头。
李起年走近,把手中那叠厚重的奏折递上去,语气略带无奈:“都是在说我兄长的事。我自己也没什么办法,终究是哥哥啊。”
徐圭言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未插一言。
李慧瑾终于停下手中笔,接过奏折翻了两页,又不耐地合上,丢在一旁。
“放这儿吧。”
“可是……”李起年迟疑了片刻,终究没走,“他们那群老臣还堵在殿里,说不回话不肯走。”
“那你就让他们等着呗。”李慧瑾轻笑一声,语调带着几分慵懒的傲慢,“后门没人守,你若想回府,从后门走便是。”
“可那些老臣……”
“他们愿意等,就让他们等。你莫不是怕他们?”她睨他一眼,神情冷峻中带着几分讽刺,“皇位都敢惦记,连几个老臣都镇不住,你还怎么监国?”
这件事上,李起年就没有李起云的魄力,李鸾徽下令说了全力以赴打吐蕃,李起云都能阳奉阴违让冯知节随机而变。
李慧瑾看向徐圭言,看来是这位老师过于出色,所以李起年没有思考的机会吧。
这一句说得李起年脸色一沉,却不敢作声。徐圭言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李慧瑾,轻声道:“我们先回吧。”
李起年这才低声应了,两人行过礼后,转身离开。
走出门槛的刹那,李慧瑾目光掠过徐圭言的身影,神色微妙,一言未发,只是轻轻勾唇。
徐圭言和李起年径直回了御书房。
而朝中老臣仍聚在殿中不肯离去,李文韬倚着椅背,静静地数着时辰流逝。他本就是个倔脾气,当年熬死三任丞相不动声色,如今怎会在这等关键时刻退让半步?
秦斯礼也站在一旁,手臂交叉,神情似笑非笑。他虽年轻,却惯于观察朝中动向,此刻心中隐隐察觉,晋王八成是躲了。
他侧身问身旁的鱼怀忠:“咱们能走了吗?”
鱼怀忠笑着行了礼:“下官这便去问。”
他进去片刻,出来时声音温和地道:“晋王言:散朝了。各位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话音落下,殿中一时陷入诡异的沉默。
李文韬反应最快,双眼一眯,冷笑了一声:“从后门走了?好一个‘心怀社稷’的监国。”他说话时未点名,却每个字都直指李起年。
几名随同老臣面面相觑,皆露出愤愤不平之色。
“跟着女人当参谋,终究软弱。”一位老臣低声骂道。
“没主见,只会躲事。”
“怜亲则乱政,妇人之仁。”也有人摇头叹息。
他们虽未说破徐圭言之名,但言语中的不满已经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