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过来(136)
旭阳在门口投下一地晃动的影子,在照不见处藏着难以诉说的幽幽心事......
煦光万倾,打在湖心折射出五彩的光晕,耀得人无法直视。灵湖一望无际,各色大船小舟如鱼穿行,又似轻燕掠过碧波,漾开圈圈碎金。
长宁端坐在画舫中,思绪随着细碎的水花打旋。
月鹿的余光轻轻扫向对面,午后本是月乌和自己一起陪她游湖,但适才暗卫有事来报,月乌便随之离开,临别还嘱咐自己无须担忧,好好陪她散心。
他哪里会不晓得言外之意。
水面飘来的吆喝声此起彼伏,长宁收回心神,朝对面晃了眼。
暗卫四统领中她与月鹿最不熟,除却上回月燕去浴城后他跟了自己几日,平素他皆暗自跟随着原清逸,或在外处理要事。
而且月鹿的性子偏清冷,长宁与他也没正儿八经地说过几句话。心中有所挂碍,她本就没什么心思游湖,但一想到原清逸,她愣是生生地稳住了身子。
她不了解月鹿,也不敢冒然表现得过于亲和,万一他没有心仪的女子,自己又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倒是令人误解。
一番忖度之下,长宁决定闭口不言,侧眸眺望起外头来往的船只,打算看过表演就赶紧回府。
一梦清宁在黄花梨案几上迤逦飘香,月鹿的话在舌尖绕了好几圈。
他晨间出门去接南泽朝廷来的官员,才会没空陪人,他当然也清楚原清逸做此安排的目的。其实自沈傲霜为长宁挑选夫婿之事传开后,他就预料到了会有这日。
然,长宁在月鹿眼中只是名安静且醉心于医理的稚子,对人恭敬
有礼,除却与女子稍显亲昵,对男子一概拘礼。
当然,原清逸除外。
月鹿素来寡言,又痴迷武学,与女子相处之时不算多,他也不晓得该如何亲近长宁。但事已至此,遂只得硬着头皮开了口:“因小姐对游湖饶有兴致,公子才会有此安排。”
长宁闻声回神,未免失礼,目光平直地望了过去。
月鹿生得极好看,纵使换上女装亦为美人。他出口温和,却与月乌截然不同,月乌似秋日明光,晴天一碧,而他宛若冬日煦光,虽暖,却仍带寒意。
他既主动开口,长宁自也不会拂了好意,浅浅一笑:“嗯,有劳你特地抽空陪我。”
“此乃我的殊荣,”话毕,月鹿忽地咳了声。
长宁挑眉:“你受伤了?”
月鹿抿了口西山白露,目光低垂:“无碍,只是近来呆在灵州,湿气略重,遂至旧疾复发。”
旧疾?
长宁一听倒来了几分兴致,行至他身侧坐下,温和道:“把手伸出来,我瞧瞧。”
此乃月鹿头一遭与她并肩而坐,垂眸便见纤长的羽睫轻动。从这个角度看去,粉面倒无稚气。
她的气息如三月春风,令人倍觉惬意。沉吟片刻后,他顺从地伸出手,任葱指搭在手腕上。
仔细探寻间,长宁捉到一丝极奇怪的脉息,但它又如同泥鳅般转瞬溜走,再也寻不得。除此之外,他的脉象并无大碍,只是些微气虚。
她收回手问道:“你这旧疾因何所致,连吴伯伯亦无法根治么?”
月鹿点头:“乃幼时所致,早年落下了病根,遂难以痊愈。不过堂首替我研制了药丸,平素皆按时服用,无甚大碍。”
其实他这旧疾也并非不可根治,只是耗时至少需得一年半载,期间不可运功,不可外出,而如今正值苍龙谷用人之际,他又乃暗卫首领,因此才会任病根存在,打算待苍龙谷一统南泽江湖后再行治疗。
“幼时?”长宁喃了声,抬眸间刚好对上他低垂的双眼。
他的目光也带着凉气,不过与原清逸宛若冰川的冷意不同,他的凉更像空谷中伫立在寒潭上的黑石,纵然耀光照上去也无法融化。
长宁想,或许他曾经历过惨痛的幼年,而成为苍龙谷的顶级暗卫也并不容易。
念及此,她轻轻地拍了拍月鹿的手背,扬起温和的笑:“我近来勤习医术,待你下次回谷我再替你仔细检查,指不定能有法子彻底根除旧疾,令你不受困扰。”
纯净的目光如清泉一望到底,柔和的声音如此抚慰人心。
月鹿瞟了眼搭在手背的掌心,笑道:“嗯,多谢小姐。”
“无须客气,这些年你不辞劳苦地跟随兄长,是我该感激你才对。”
提到原清逸,长宁心口一软,又担心露出破绽,遂别下目光,佯装得十分淡定。
除却谈事或逢场作戏,月鹿极少与女子闲谈,一番推心置腹下来,人也轻松了不少,道:“小姐与公子感情甚笃,我们都很欣慰。”
闻言,长宁心口一闷,如平静的湖水倒下一盆苦汁,令游过的鱼儿也飞速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