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她的第十年(139)
崔介被生擒,倒是个引发内乱的好理由。薛通决定,今晚便将这出好戏抬上场。
薛柔来时,薛通正同曹将军并肩步出营帐。望见她来,曹将军道一句“属下这就去安排”,抱拳走开。
“你不好好养着,来这干什么?”薛通迎面过来,上下打量她,面带嗔怪。
薛柔自然握住他的胳膊,眼里水汪汪的:“是因为我,崔介才……他们说你在营里商讨对敌的法子,我也想出一份力。九哥哥,拜托你告诉我,你们可有明确的计划了吗?”
薛通为崔介的不幸而痛心,也为妹妹不停的自愧而心疼。他回握住她,对计划三缄其口:“你尽管把身体养好,其余的事,有我。”仇恨的火焰在他眼里越烧越旺,“崔大人,我会救出来,这皇城,我会夺回来,伤害你的人,我也会一刀一刀地将其手刃。”
薛柔摇头道:“我试过了,逃避没有用,只会让情况更糟糕。九哥哥,我承受得住的,求你别瞒我了。”
以前的她,纵是旁人上赶着来求她,她且嫌烦,又如何会乞求旁人。薛通心如刀绞,但他是哥哥,是她当今唯一的依靠,决计不可叫自己的悲情再影响了她,遂铁面无情吩咐三喜:“带公主回去。”
薛柔紧紧抱住他的胳膊不松开:“我不回去。九哥哥你信我,我能帮上你的……我能的,你信我。”
薛通按下她固执的手背,抽走手:“妹妹,你把自己照顾好,别胡思乱想,安心等我回来,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薛柔秉性执拗,断不肯轻言放弃,又抓上薛通的手腕,三喜在侧苦劝,然无济于事。见状,薛通无奈,只好使出非常手段——趁她不备,伸手在她的后颈点了一下,她随之缓缓阖眼。三喜瞅准,牢牢接下她。
看她无知无觉后仍然蹙着的眉头,薛通微不可察叹了口气,探过手去,轻轻抚平她眉心的皱纹,而后交代三喜:“我会留一些可靠的人,守在她院子外头。另外,不管她依不依,别让她见崔家人,特别是薛嘉。”
薛嘉同薛柔之间的过节,薛通统统明了,他偏是护着薛柔,担心薛嘉会尖酸刻薄于她,所以才特意嘱咐。
三喜拍着胸脯保证做到。
薛通点点头,深深凝望过薛柔,心无旁骛而去。
同一时刻,皇城天牢。
微微摇动的宫灯开路,灰黑的石砖甬道上,一双玄色宫靴款款而来。
“开门。”一声令下,厚重的牢门被拉开,一股腥气扑面而来。
崔介靠墙坐着,仍着昨日的衣裳,上头血迹斑斑,有他自己的,也有别人的。他左臂直直下垂着,手肘处黑红一片,是当时在城外和敌人搏斗时落下的刀伤,虽然岑熠命太医过来包扎处理过,奈何是新伤,又伤在惯用的左胳膊上,他不可能不动如山,一旦动弹,鲜血便丝丝缕缕渗了出来。
听见动静,崔介慢慢抬眼,眼中孤寂无波:“你来做什么。”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岑熠举高垂看于他,嗤笑道:“朕来,取一样东西。”
崔介别过脸,默不言语。
“关于薛柔——”岑熠刻意拖长了语调,果然看见崔介猛地回过头,眼里翻涌着怒意与担忧,“她倒是有本事,一把大火烧了半座宫,险些骗过了朕,可惜,她骗得了朕,却骗不了体内的蛊。”他扫一眼心脏的位置,似是自说自话:“朕和她,现在是真正的生死同命了——她欢畅,朕欢畅,她痛不欲生,朕痛不欲生。”
有关她,崔介第一时间重视起来,冷声问:“什么蛊,你对她做了什么?”
“你以什么身份问这种问题,”岑熠微笑道,“前夫么?”
崔介一时语塞。
“她是朕的人,与朕连孩子都有了,轮得到你来叫嚣?”岑熠陡然变脸,神色森森然,“你以为送她出城就相安无事了?笑话!朕说过,她生生死死都属于朕……她会乖乖回来的。”
巫医说,是他对她心生爱意,情蛊才变了作用。爱?原来他爱她啊。
他爱她,爱到恨里长出了爱,爱到要不顾一切抓她回来,拷在身边一辈子。
他的话像一排排银针一样,生生扎进崔介的心里,那些过往的无力与悔恨瞬间将他淹没。她这几年的痛苦,都源自于他当年的优柔寡断。是他害了她。
岑熠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知道朕为何好吃好喝对待你,还许太医给你包扎伤口么?”
崔介从失意中找回自我,冷硬道:“我为薛周臣子,宁死不降!”
岑熠拍手叫好:“朕欣赏你这份骨气与魄力,但此为其一,其二——”他丢个眼色给牢门外的冯秀:“去,把他身上的玉取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