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她的第十年(150)
冯秀是预备了轿辇的。薛柔搭三喜的手登上辇时,发现三喜的手在颤抖,回眸一看,这丫头眼里雾蒙蒙的。因说:“看好路,当心摔跤。”
三喜咬着下嘴唇,委委屈屈道:“殿下……”
辇车悠然抬高。微微的颠簸中,旭日冉冉升起。
第76章
四庆牢记薛柔的话,一回来就插上门栓,翻箱倒柜地寻出那把金锁,掂在手心里左右观望,最后瞄上床榻,将它藏到枕头底下。
经岑熠亲口提点,惊蛰从薛柔主仆踏进乾清宫开始,便处处留意,而四庆形迹可疑,碰触到了惊蛰敏锐的神经,便蹑手蹑脚,一路尾随至窗外,看清楚四庆藏东西的始末,并不打草惊蛇,悄然退走,等个时机向主子汇报。
另一边,薛柔是提前洗刷清爽才去见的岑熠,并不为他而精致形容,是她自己受不了从头到脚这股若有若无的馊味与血腥味。
可巧,岑熠也强撑病体,认认真真地洗漱过,身上焕然一新。他关注着门口,及时发现她显露的一张冷脸,硬气道:“你过来。”
薛柔原来就没打算躲藏,径直前去,俯视他血红出外衣的胸口,冷笑道:“我真后悔下手轻了,容你捡回一条命来,对我颐指气使。”
追循她目光的走向,岑熠所见自己被献血淌红的胸膛,倒不以为意,反而伸手拽她跌坐下来,紧紧挨着自己,格外地不知轻重。
薛柔现在信彼此是痛觉共享、生死与共的话了,因为当他扯裂伤口时,同样的地方,她也会痛。
“朕一醒来,不见你人。朕很担心你。”岑熠浅笑着抚平她蹙起的眉头,他知道,她在分享着自己的痛楚,这让他挺满足的,“你去哪了?”
他纵然负伤,半死不活的,从他手里挣脱开来也还是一件棘手的事。薛柔面如死灰,不看他的脸:“关你什么事?再说了,我又跑不掉,你还多问这一嘴做什么?”
她亲口承认她跑不掉,令岑熠闻之欣喜,扯她的手劲跟着松弛几分,却将话题一转:“朕是为你卧床不起,你要照顾朕的起居。”
薛柔带刺道:“怎么照顾?再把刀子戳你心里是么?”
他唇畔化开胸有成竹的笑:“机会给过你了,是你自己不中用。”他摇摇头,“另外,你自己亲身体会,那个时候,你是杀不动朕的。”
岑熠可恨,所言却一阵见血。是她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力,同样低估了这情蛊的威力。但那又怎样,杀不得他,还杀不得自己么。
薛柔将下巴一扬,不跟他掰扯过去的失败,只就适才他要求端茶递水照料他而铮铮道:“是你把刀送我手里的,我朝你下手,乃顺势而为。至于你现半死不活,是你自作自受,休想攀扯我。”
为他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而劳碌她?痴心妄想
!
岑熠笑得深邃:“你早日把朕照顾痊愈了,朕就早日放薛通崔介出天牢。”
薛柔猛瞠目,半惊半疑。
“朕答应过你,不动他们,朕言而有信。”岑熠对她目不转睛,对她的惊诧很是气定神闲,“你意下如何?”
岑熠心如明镜,薛柔肯呆在他身边,全赖那两个人,他们是他强求她的资本,他得对他们好一些。
以薛通崔介来撩逗她,是很明智的选择,她果然两眼放光,兴致盎然:“你说到做到,当真放他们出去?”
岑熠语调悠扬:“天牢可以出,宫门不可出。朕会派人将兰台收拾出来给他们住,日常所需,一并按他们俩以前的待遇来。朕不会亏待他们的,看在你的情面上。”
呵,他那么个精打细算的人,早不该抱有期待的。不过转念一想,兰台总比天牢强。薛柔闭闭眼,咬牙道:“你让我贴身照应你,难不成你就不怕我趁你不备给你下毒?”
岑熠又是一笑,掀眼皮看她:“那你不妨试试,在朕不给你机会杀朕的前提下,你的手段能否骗过朕的眼睛。”
她的谋划,没有一次不被他识破的。天衣无缝,尽是她自以为的。薛柔收敛气馁,自他手下扯动手腕:“松手,我手麻了。”
岑熠意外地好说话,顺她的意愿放她远离,闲闲道:“朕肚子饿了,想尝尝你的手艺。”
薛柔正轻柔腕骨,疏解酸困,闻言顿时摔手摆脸:“你算什么,你在作践谁?”
岑熠满面无辜:“朕是病人,万事不应以朕为先么?”
薛柔对他的厚颜无耻无语凝噎半晌,冷笑着出了门,直接呼唤三喜,交代:“告诉御膳房传膳。你再去一趟太医院,多称些黄连,把黄连全倒到膳食里。”吃吃吃,苦不死他!
薛柔心烦,趁这工夫到外头散心去了。
惊蛰藏身暗中,待她走远,快步入寝殿。垂首见过礼,把不久前在四庆窗外监视所见的一一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