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113)+番外
“父亲。”谢知予起身行过礼,“这个时辰,还以为你们今日不过来了。”
谢剑南说:“有事要谈,自然要来。”
傅清平的目光看过众人,关月还忙着想如何再喝一杯梅子酒、温怡盯着手里的糕点不知在想什么、谢旻允一心阻拦关月碰酒杯,谁也没与她对上。
她只好看向自个的儿子。
温朝颔首,站起身要走。
关月叫住他:“你干什么去?”
“看雪。”
“看什么呀?冷死了。”
温朝停步,回头看着她:“真的不去?”
关月瞥见谢剑南的眼神,忽然觉得她还是出去比较好:“去。”
陆文茵也起身,寻了个借口与谢知予一并走了。
—
落雪簌簌。
关月伸出手接住几片雪花,静静看它们融在掌心,她回过神,才发觉温朝一直在她身后。心上仿佛被针轻轻刺了一下,她忽然有些慌乱:“……我以为你会回去看书。”
温朝走到她身侧,抬头望向无边夜色:“好端端的除夕,为何要看书?”
关月闻言轻笑:“你不是很喜欢读书么?”
“若真是喜欢,便不会从军了。”
今夜有一弯月。
关月拍了肩上薄雪:“你不必这样宽慰我。除夕……难免会想家的。伤好全了么?外边太冷,你还是回去吧。”
“都多久了,当然好了。”温朝说,“我是真的想看雪。”
关月轻轻嗯了声:“我要回去了。”
她方走出两步,听见温朝说:“你并不想一个人过除夕。”
关月背对着他停在原地。
雪渐渐大了,天际第一朵焰火炸开,将无边夜色照亮些许。
许久,她才轻声道:“温云深,有的时候……你实在太聪明了一些。”
焰火声不绝于耳,天际明如白昼。
关月转过身对他笑:“不如我们换个地方看雪?”
温朝望着侯府的屋顶,一时无言。
“我们上去。”关月说,“这个屋顶不容易塌,我和斐渊小时候找到的,能看到半个云京。”
温朝轻叹道:“怎么年年都要爬屋顶?”
关月哼了声:“你来不来?”
温朝只好认命。他们并肩坐下看着灯火万家,远处飘飘荡荡的河灯如同星子落在地上,在焰火下明灭。
“我小时候问过父亲,为什么那片湖从不结冰。”关月说,“因为要放河灯,所以它不能结冰,我觉得奇怪,于是每年都和斐渊在这里看。”
“那是前朝宫中命人凿的湖。”
“我知道。”关月垂眸,“小时候我最喜欢放河灯,闹着要父亲带我去,他总说在那儿许的愿望不灵验,还是哥哥偷偷带我去的。如今想来,真是可笑。”
冬夜里的风很冷,但关月偏偏想拉着人陪她吹冷风:“我有个问题。”
“嗯?”
“他们大约是在谈婚事吧?”不等他回答,关月轻声道,“云深啊,你现在……是什么感觉呢?”
这是她一直想问兄长的问题。
“她长大了。”温朝伸手在她面前大致比划了一下,“她小的时候,好像就这么一点。我小时候落过水,那之前的事情都记不清楚,斐渊说小时候我们打过一架,我一点儿都不记得,可我偏偏记得她小时候的样子。”
“不过温怡刚出生的时候,我嫌她丑。”温朝皱起眉头回忆,“而且好吵,哭个不停。母亲就抱着她他同我说:你以前也这么丑、这么能哭。”
关月笑了声:“我从前也嫌小舒丑。”
“温怡第一个会叫的是娘,第二个就哥哥,最后一个才是爹,中间隔了好久。”温朝低头笑笑,“后来听娘说,我爹当时还跟我过不去,那段日子课业加了许多。等她长大一点,会走路了,无论到哪儿都有个小尾巴跟着我,要听故事、要出去玩、要吃糖葫芦……忽然有一天,仿佛永远长不大的小姑娘该嫁人了。”
“这个时候,只觉得全天下的人都配不上她。所以这段日子……我看斐渊实在很不顺眼。”
关月轻声说:“我也看他不顺眼。”
她小的时候,也是这样黏着关叡的。
当时哥哥是怎么说她的?
——像个小尾巴。
关月十四岁那年,爹爹和兄嫂一道,搬了好几个大箱子到她屋里。关月同嫂嫂说过很多次,她的嫁衣很美。宋韫如记住了小姑娘的小心思,在她快及笄的年岁,从江淮请了最好的绣娘和首饰师傅,提前替她做了嫁衣、打了全套首饰。
这大概帅府自娶了少夫人以来,开销最大的一回。
当时关应庭看着对小女儿娇惯至极的儿子和儿媳妇,斜倚着门给他们泼冷水,说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急什么。宋韫如摸着小姑娘的脑袋,丝毫不理会当爹那位的嘴硬——也不知逼着绣娘改了好几回花样子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