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258)+番外
“我不该牵累你的。”
温怡接着微弱到几不可察的月色看他。
他仿佛真的在笑着对她说这些。
“我不好骗的。当初那么多人说父亲一意孤行,连累了母亲,如今不都很好吗?”温怡低下头蹭了蹭他的鼻尖,“我们刚到定州的时候,日子很难熬,人人都瞧不上我爹,说他没本事,竟要靠女人活着。我和哥哥去学堂,都会被别的小孩子丢石子,哥哥那时为了护着我,脸上划了好长一道口子,冯将军见了就说他要留疤,日后没姑娘要。哥哥小时候只会眼泪汪汪看着他,绝不会哭出声,反而是我哭得更惨。”
“我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宽慰,日子都是要自己过的,何必这么难为自己呢?”温怡弯弯眉眼,“虽然我也不大高兴,但没法子,谁让他是皇帝呢?之后我们再想办法,未必真的没有转机。或者往好处想,万一陛下点鸳鸯谱的水平很不错呢?和天家结亲也没什么,我们又没打算造反。”
谢旻允咳了两声。
“白微守着呢,我还是很珍惜自己这条小命的。”温怡站起身对他笑,“以后别再说这种话,就算我真的后悔了,要一走了之,难道还真能走成吗?那岂不是成了不尊圣命,哥哥嫂嫂并小阿圆,还有上上下下这么多条性命,难道都不要了?”
温怡将一旁的点心端过来:“都后半夜了,凑合凑合吧。”
她犹豫片刻,还是问:“姨母怎么说的?”
“陛下原本……想等孩子一出生,就接到宫中教养。”谢旻允垂下眼,“如今能好好在我们身边,已经是姨母求情的结果了。”
“嗯。”温怡咬着点心,看不出喜怒,“我原本打算教她行医的,看来得改教琴棋书画、诗书礼易……还得教看账、掌家,必得知进退,明礼仪才行。都是我不大会的,嗯……请嫂嫂来教?”
谢旻允道:“你如今就知道是个姑娘了?”
“我喜欢小姑娘。”温怡笑笑,“若是男孩儿,像你小时候一般不省心,我不得被他气死?”
“……我小时候真的挺乖的。”
“傻子才信你呢。”温怡忽而想起他方才说得另一句话,“不过你刚刚说什么?你在定州就想着忽悠我了?谢斐渊!这事儿以前你怎么不跟我说呀!”
她还以为是自己先心怀不轨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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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风刮了一宿,院子里全是落叶。
侯府其实规矩并不多严,也绝没有苛待下人的传统。温怡和陆文茵都是很温和的性子,规矩就更松了,要罚人的时候大多是谢旻允或谢知予出面。
昨晚被吓得魂飞魄散的两个小姑娘不敢跨进院门半步,还顺道将洒扫的人拦住。
白微看着觉得好笑,手才放在门上,思虑再三还是默默收回来,决定暂时不去触霉头——还顺手替谢旻允告了个假。
于是快天明才歇下的夫妻二人一无所知睡到了日上三竿。
温怡揉着自己晕乎乎的脑袋:“……你怎么没去上朝?”
谢旻允显然更晕:“没到时候吧。”
温怡戳戳他,又指了指大亮的天:“都亮成这样了。”
谢旻允猛地坐起来,不住地骂白微混账。
温怡长长叹了声气:“谢侯爷,你这叫无故不上,擅离职守。”
她忧心忡忡道:“……得挨板子吧?”
院门口。
白微守了一宿,打着哈欠道:“属下替侯爷告假了。”
他捶了下脑袋:“我是来同侯爷和夫人说另一桩事,方才空青过来传话,说沧州的两位将军准备启程了,想你们近日心烦,就不叨扰了。日后相见,再给侯爷捎好酒。”
话里的意思简直不能更明白。
无非是怕这一道圣旨成了心结,与其留下说些无用的宽慰,倒不如尽快启程。温怡心道,又或者说她的兄嫂也在责怪自己,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了。
温怡立即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方才,空青一说完我就过来了。”白微如实道,“这会儿应当还在城门口。”
“备马。”谢旻允道,“我们现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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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白微话传得不准。
他们是天蒙蒙亮时就收拾好,街上还没什么人的时候就到了城门口。明明早就收拾妥当能启程了,却默契地谈天说地,谁也不曾出声催促。
关月一次又一次回头望越来越热闹的城门,终于决定要走——庄婉拦住她,说再等等。
那时日头刚从东方翻山越岭而来,此刻却在头顶高悬。空青知道他们在等谁,于是自作主张,回到侯府去传了话。
“来了。”庄婉道,“我就说再等等吧。”
谢旻允伸手将温怡扶下马,低头同她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