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凉头上虚汗如豆大，但仍是硬着头皮答：“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韩凉错了，甘愿受罚。”

“哼，你自小就是孤儿，好不容易长大后才寻到远房表姐，你不怕死，连你表姐的命你也不怕么？”

单膝跪地的韩凉听到此言，蹲坐在地，刚刚豆大的汗珠顺着面颊滚落而下。他怎么不怕死，他自小失怙，还是远房表姐在他熬不下去的时候拉了他一把。虽然之后两人失散，他却始终想着要找到表姐，爱她，护她。他自认做的极为周密，连暗卫统领都不知他竟趁着仅有的休沐，花了几年时间找到了表姐。如今却被靖安侯知晓，还以表姐性命威胁。他可以不在乎自己，却不能不在乎表姐，这是他生而为人的最后一抹光，光若灭了，他连死后都不得安生。

李元恒瞧着堂下之人颓丧的模样，终是收敛了冷冽的气息，道：“我不会让你做太过为难之事，只是夜间多有不便，我需白日会友，这些友人或许是圣上不愿我与之结交的，而你，只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每日汇报之时，仍如往常即可。当然会友之事隐蔽，本就非一般人可察。陶武当值时，我仍是忠君的靖安侯。”陶武即另一监视侯府的暗卫。李元恒顿了顿，又道：“你若是想好了，就留下你身上一物。今夜夜已深左右无事，你去瞧瞧你救下的那些猫儿狗儿也好，去看看你那表姐也罢，都随你。”说完，他又拿起书卷，就着烛光看了起来。

韩凉在地上蹲坐良久，缓缓站起，似是做了决定，将腰间一枚玉佩解下，放到一旁上的茶桌上，转身默默走至门外。

杨恕守在门外，正瞧着天上圆月出神。听到房门打开的声响，瞧着韩凉木然的表情，张了张口，到底没说什么，目送他走到院门前，几个跳跃，消失在夜色中。

第67章 争执

仲秋连放三日假，京城不设宵禁。远处街市上灯火如昼，李元恒自书房走出，远望南方，想起去岁他与她在临幽城里相见，她含羞带怯的模样。哪想，又是一年仲秋，她仍在临幽城，他却被困在了京城。他对她思念至深，而她却好似忘了他。月辉清冷，照的他仿若坠入虚空，飘飘忽忽，没有着力点......

此时的临幽城沈府，沈柔止正与父母院中赏月，说着这些日子在街上听来的闲话趣闻。钱氏爱怜看着眼前女儿一副无甚忧愁的样子，想起儿子嘱咐，不免在心中叹息。

沈柔止不知身后父母对她的担忧，只一心品评月果，甚至拿起一只朝着月亮比了比，看看哪个更圆些。

沈柔止除开刚回家的几日多数时间都是陪着父母说话，再吃吃喝喝，将这半年多未曾吃过的美食吃了个遍外，余下日子里就与小环和兰芝在街上铺子里逛来逛去，还仔细观察行人特别是女子的装扮。只是临幽城毕竟只是一座小城，更多的是穿着布衣素钗的普通百姓，少有锦衣华服、以珠翠妆点的贵女。城里的世家贵族平日也不像她一样，与普通百姓游同一条街。

与火市大街相隔几个街巷的清雅巷虽只有火市一半长，宽窄也差了许多，但巷内店铺装潢华丽，根据店内所卖物品不同又各有特色。酒楼、玉器店、胭脂铺、成衣铺等应有尽有。整条街巷布局虽略显局促，但富丽堂皇贵气逼人，加之巷内店铺所卖之物要价较高，寻常人家较少来这里买东西，倒是那些富贵人家多来此处游玩、采买，人较之火市大街也少了许多，是以巷子虽窄，配以恰好的游人，只见繁华不见拥挤。

沈柔止自是知晓有这样一条街巷，但她来这里几回后，觉得里边的不管是客人还是店家，都一副拜高踩低的模样，惹人厌烦，后来就渐渐来的少了。

这次回来上街市上观察城内时兴装扮，火市大街倒是人流如织，但远远望去，灰蓝一片，连鲜艳一些的衣裙都少见。好不容易瞧着个有特点的，却已是两三年前的款式。思索再三，沈柔止还是决定去清雅巷瞧瞧，城中贵女最爱攀比，巷中店铺掌柜奇思多眼界广，总能抓住趋势，进而引得城中贵女竞相购买，多数情况下都能成气候。

恰逢仲秋，府衙及下辖各官署也放了五日假，世家贵族、各级官员一家老小齐上阵，清雅巷比往日要繁忙些。沈柔止本想也拉着父母来此处逛逛，只是父亲成日与同僚在府衙相处，好不容易有了歇息的假日，不愿再与之阳奉阴违，说些装模作样的官话。父亲不去，母亲心疼丈夫，知他想让自己陪着，就狠下心拒绝了女儿，心中愧疚，于是多拿了些银两，让她想怎么就怎么花，又承诺过了节后再陪着她一起去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