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微雨与时归(178)
沈柔止知晓小环并未夸大,直接起身朝着绣品阁后院绣房而去。进了绣房,也不多说,拉起明明是门外汉,却颇有指点江山之气势的李元恒,留下一句“各位姐姐们忙”就出了绣房。
一路不停,两人进了二楼雅室,沈柔止走的有些急,放开攥着李元恒袖摆的手,拿起一旁的茶壶就喝了一口,转过身,就瞧见李元恒倚在门框,笑眯眯地看着她。她被他看的浑身发毛,道:“你站在那里作甚,进来喝口茶。”李元恒闻言在一旁矮榻坐下,道:“你还是头一回这么急去寻我。”
沈柔止也在矮榻上坐下,道:“要不是绣娘们找我抱怨,我才懒得管你。”
李元恒探身过来,“嗯?是么?”下一瞬,骤然放大的眉眼迫使沈柔止睁大双眸,如受惊的小鹿不知所措,直至柔软的双唇落下,双颊染上绯红,双眸猝然闭下,她都没想明白为何前一刻还在讨论她急急去寻他,后一刻她就坐在他腿上,承受如山的温柔。
至沈母钱氏被接入京城已是一月之后,来京之后因着与其弟钱文昌多年未见,拗不过弟弟盛情邀请,钱氏暂未住进沈宅,而是住进了钱府。沈父沈良因有官职在身,无诏不得随意入京。李元恒本想去向皇帝请个圣旨,沈柔止知晓后不愿他为此折腾,再者父亲爱民如子,来回一趟哪怕再快,恐怕没有两三个月也回不去,这对父亲来说是天大的事,哪怕是独女的婚事也不能剥离他与民为善,以民为天的心。
李元恒问她高堂之上唯独少了父亲可会有遗憾,她似望着远方的家,嗓音如潺潺的溪水流入心田,她道自小就是母亲管他们兄妹管的多些,父亲不管是县衙里的一名小小书吏,还是一县之长,到如今一城之长,他总是有许多公事要忙。儿时,她还能在睡眼朦胧之时瞧见父亲匆匆离去的背影,等到再大一些,她有了自己的院子,便连那一晃而过的背影都瞧不见了。可即便如此,每逢休沐或是衙门里没那么忙时,父亲都会尽心尽力陪伴他们兄妹二人,不管是吃一顿父亲亲手烹制的佳肴还是一家四口出外游玩踏青,都能让他们兄妹二人开心好些天。也正是父亲深入民间,日日熏染,才使得她越来越瞧不上鼻孔翘上天的世家贵族的那些小姐们,才使得当父母知晓她跟个顽劣的小子一般,日日游走在街巷之间,只与百姓孩子玩耍时,只暗里派人保护她,叮嘱她注意自身安危便不再多管。父亲不能受她跪拜许是憾事,但若让父亲因一己之私弃民于不顾,想来就不止是憾事了。
李元恒看着她似在思念父亲的面庞,将她抱入怀中安慰:“其实是我做的不够妥当,女儿本该自生她养她之地出阁,是我不想你再离我千里才想着置一处宅子作沈宅。等日后有了闲暇,我们在临幽城也置一座宅子,再办一回,不给彼此留遗憾。”
沈柔止闻得此言,自他怀里抬头望他,他线条流畅的下颌骨似一座巍巍大山,坚实可靠。她收紧双臂,将脑袋靠在他宽厚的臂膀之上,闻着他身上清冽的味道,安心而又幸福。
沈柔止每日奔波于钱府、沈宅,好在兰芝如今得用,绣品阁和织云铺都有她从旁协助。元青早就知晓沈柔止有婚约在身,但免不了受其心绪侵扰,总忍不住关注她的动向,得知婚期将近,心中酸涩却又无可奈何。每逢沈柔止来坊中查看,他总会找借口躲着不见,以期将才萌芽的情感消弭于无形。
沈柔止心怀坦荡,看元青就如看当初的韩盛,尊重大于爱慕,见他抽不空来见她,便以为他是醉心研究新料,不曾多想。看着井然有序的织染坊,她筹算着用不了多久,就能攒够了钱重开武堂。
婚期定在六月廿六,彼时盛夏已过,或许白日里仍不凉爽,但已是两家请期后挑选的最近的日子。嫁衣厚重,初秋早晚已有凉意,白日在房中待嫁时用上多多的冰,倒也没那么难耐。李父李母不知其中缘由,还想再劝他再往后挑挑,还是他再三坚持,才只好作罢。
第120章 夏与秋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好像每日有些不同,又好像没什么不同。李元恒还是忙得很,书房的那个小书童贤招没了赵情的美食相伴,每日在独属于他的小书房中读书,逢他回府,总要问上几个问题,稳重的很。渐渐地,府里上上下下都知晓这小公子年岁虽小,却贵气自然,跟在自家主子身旁,丝毫不输,是以都猜测他定不是寻常的小书童。
皇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范颐自上次以占卜之法为大将军李元恒一派行了方便,在宫中的待遇好似也好了许多。不仅每日来往道馆与皇帝寝殿之间有人护送,就连他需要的药石都能以极快的速度送来,再不似往日那般总要去太医院催促,可这质量......彼时他也曾在皇帝跟前抱怨太医院为皇帝不尽心,皇帝鞭笞了几位太医后便不再管。太医们将他恨上,再往后送药时,数目倒是没错,可质量就有几分不尽如人意。他再向皇帝告发,皇帝宣了太医院管事太医前来询问,只说是宫中贵人用的皆是一样的药材,并无优劣之分,范颐是狐假虎威,胡乱攀咬。范颐自是不认,正想再辩解几句,皇帝却失了耐心,两人各打二十大板,略施惩戒,旨在告诫两方各司其职,各尽其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