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前几日他政务繁忙，无法抽出身来在白日陪猫玩，让惠嫔得了空，到晚上的时候，秋晚更是听他说了不知道多少次抱怨的话。
如今在皇上的眼里，她不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常在了，而是一个会吸引走御猫注意力的人，比惠嫔还要可恶的那种。
秋晚心情复杂的很，也不知道是不是该为自己难得出现的存在感高兴一下，又或者是为自己成为了皇上的眼中钉而诚惶诚恐。
“你跟朕过来。”
秋晚愣了一下，抬头看去，却见萧云桓转身走远，眼看着明黄色的身影越来越远，她连忙抬步跟了上去。
萧云桓一直走到了御花园里面，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里，附近没有什么人，连路过的宫女太监也没有。他在石桌坐了下来，又给秋晚一个眼神，让她也坐下来。
秋晚恭恭敬敬地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
她不明白皇上这是什么意思，目光之中也忍不住带上了几分疑惑。
萧云桓却是没有立即开口，沉默着，一言不发，只有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石桌，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却越是让秋晚心惊。
以她对皇上的熟悉，也猜不出来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她等了许久，也没等到皇上的声音，终于忍不住道：“陛下找嫔妾，究竟是为了何事呢？”
萧云桓抬起眼皮瞅了她一眼，又很快移开了目光，盯着石桌的纹理，若有所思的模样。
晌久，才听到他道：“你进宫已有六年，却一直是常在的位分，心中难道就不曾想过要爬的更高？”
秋晚惊愕地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又很快反应过来，匆匆低下了头。
“嫔妾不敢。”
“怕什么？”萧云桓轻轻地道：“这儿只有朕，其他也都是朕的人，可没有其他人会听到。朕知道，你是担心被其他妃嫔听到，背地里对你下手，要是朕能跟你保证，你今日说的这番话不会透露到任何人的耳朵里，而朕也不会因为你的这番话对你有任何责罚，朕命你说出真心话，你还有什么好瞒着朕的？”
秋晚深深地低下头，露出雪白的脖颈，她依旧惶恐地道：“嫔妾不敢。”
“朕命你说真心话！”
“嫔妾……”
萧云桓的声音冷了下来：“这后宫中的人是什么心思，朕怎么会不明白？朕不说，不问，不代表朕是个傻子，连这点都看不明白。”
“……”
“无非是为了权势，为了攀龙附凤，后宫中的女人，哪个不是这种念头？临到这关头，你还想要说什么一片真心不成？”
“……”
气氛一下子凝滞了下来，仿佛被冻住了一般，静悄悄的，谁也不敢开口。
秋晚能清楚的听到对面皇上陡然变得加重的呼吸声，秋晚低着头，目露疑惑。她不知道皇上为何忽然这么激动。
安静了许久，她才小心翼翼地道：“皇上让嫔妾说实话，嫔妾便说了……”
“嫔妾……并不想……”
第50章
“你不想？”
秋晚低头应了一声。
萧云桓竟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的视线紧紧地凝在秋晚的身上，脸色也沉了下来, 又重复了一遍：“你不想？”
秋晚低着头，点了点，没有抬头看他的反应, 只是小声地回答他：“嫔妾觉得如今已经很好了，嫔妾的爹说过, 越要爬得高，就要承担越多的责任, 嫔妾有自知之明，明白嫔妾定不能胜任皇上的众望。惠嫔娘娘待嫔妾很好, 碧月宫上下也很好, 嫔妾十分满意如今的日子。”
秋晚还记得呢。
当初她接到入宫的圣旨时，喜不自胜，在入宫前的那一段日子里, 每天都是喜滋滋的。爹爹不愿她进宫，跑过来和她说了许多许多宫中的事情，每一件都是险象迭生, 说完之后, 又看着她唉声叹气。
当时爹爹拍着她的脑袋, 唉声叹气地道：“就你这样连读书都不行的, 还想要去和别人争宠，别说当皇后了，估计刚入宫就被其他妃嫔设计给害死了吧。”
当时秋晚年纪还小, 也不懂秋父的担心，还美滋滋地道：“我不想当皇后，我只是喜欢皇上呀。”
秋父的表情复杂的很，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言语能力。
“你不想争宠，不想当皇后，那就一直不起眼，说不定，进了宫以后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呢。”
那是秋晚一派天真地回答：“没关系的，我可以等，肯定可以见到皇上的，我也不用让皇上来见我，只要远远的看上一眼就可以了。”
秋父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当秋晚入了宫以后，才总算是明白了秋父的话是什么意思，入宫许多年，在变成猫以前，她见到皇上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使这样，她也没有生出什么争宠的念头，她很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连读书都不行，就更别说和其他娘娘斗心机，因而入宫之后，也安安分分地待在自己的小偏殿里，不找任何存在感，也顺利地在宫中找到了一个求生之道，偶尔众妃设宴请皇上过来，秋晚就能如自己当初所说的那样，远远地看上一眼，满足的不得了。
她一个人的小日子过得美滋滋，就连太监们见她不受宠，克扣了她的份例，秋晚也没有觉得任何不满。她和晴香只有两个人，用的本来就不多，就算她再怎么不受宠，也是个常在，太监们即使克扣她的份例也不会做的太过分，剩下的那些也就够让她和晴香两个人花用了。而现在搬到了碧月宫里，有惠嫔娘娘给她撑腰，不但伺候的人多了，吃食也精致了不少，秋晚更是满意无比。
身为人时过得舒坦，身为猫时还能天天看见皇上，秋晚觉得没有比现在更舒坦的日子了。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她入了宫，再也没有办法见到家人们。只是入宫的妃嫔本就不能出去，不管是爬得再高也一样，青城离这儿更是远得很，爹爹那个一身懒筋的人肯定也不愿意动弹，在秋晚入宫时，就已经做好见不到爹娘的准备了。
她自我满足，落到萧云桓的眼里，就只剩下了无语。
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萧云桓是不信的，只是他无论怎么听，都听不出她声音中有一点说谎的痕迹。
萧云桓沉声道：“抬起头来，看着朕。”
秋晚茫然地抬头，和他对视。
“把你刚才说得话再说一遍。”
秋晚更加茫然，看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嫔妾说，嫔妾不想。”
“……”
饶是萧云桓对此胸有成竹，自以为能看透所有人的心思，对上她赤诚的双眸，竟也失去了言语。
晌久，他才狼狈地撇过头，状若无事地盯着石桌表面研究纹理，问道：“为何不想？”
“嫔妾能力低微，帮不上皇上的忙，不如其他娘娘厉害，四妃管理后宫多年，已经有很多的经验，若是要嫔妾来，嫔妾只会做的一团乱麻，反而会给皇上添麻烦。”秋晚诚恳地道：“嫔妾的爹爹说过，有多大的能力，才能做多大的事，嫔妾自知能力低微，皇上还是将这么重要的责任给其他娘娘吧。”
“……”
萧云桓盯着石桌的纹理看，原本心中有许多许多的话想要说，可事到如今，千言万语也只剩下了无言以对。
他在宫中出生、长大，直到登基，见过了宫中无数面孔，见多了无数人想要爬，见过了其他人不择手段，可唯独没有见过如眼前这个小常在一般，理直气壮的说着自己什么也不行，因此也理所当然地不争不抢，反倒是将机会拱手让给其他人的。
明明有御猫的偏爱，还有惠嫔相助，连他也因为玉球的缘故时常会来碧月宫之中，手中已经握了很多的底牌，换做其他人，有了这么多底牌，早已经想方设法在他面前争存在感，偏偏这小常在却无动于衷，送到手里的底牌也被随手放在一边，连看一眼都嫌多余。
萧云桓沉默了许久，久到连秋晚都觉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