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浮(10)
石沐阳拍拍对方的肩,故作熟稔道:“知道啦知道啦。”
陈燃忽然想起喻兰舟所说的那部诗集。
喻兰舟会不会在平京的晚霞时刻,手捧一本诗集。
图书馆的规模很大,在一楼。
站在隔壁艺术厅正巧能从玻璃窗看见图书馆的内部架构。
吃过晚饭后,陈燃抱着试探的心理取来一旁的梯子爬上去去寻,终于在书架的最顶上一层找到了那本诗集。
下来时却没有站稳,动作踉跄着就要跌落到地上。
她即将从书架木梯上跌落,有一双怀抱接住了她。
陈燃能感觉到来自后背的温度,脊背贴着柔软的躯体,带着浅淡药味的香水,令她有种迷乱的错觉。
她该信,她与喻兰舟是命中注定。
喻兰舟的怀抱也果然是如她所想的一般。温柔,妥帖。能包裹住自己的一切盛大的欲望。
“喻阿姨。”陈燃理智回转,从喻兰舟怀里站直,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服。
喻兰舟视线从陈燃手中的诗集转移到她脸上,问:“为什么不跟我解释没来的那天中午是车子撞到了人?你在刻意远离我吗?”
陈燃不答,喻兰舟便又逼近着问:“为什么躲着我,因为那次?”
“哪次?”陈燃装傻充愣娴熟得很,是故意。
听到这句话,喻兰舟的目光紧紧注视着她,语气口吻平淡:“陈燃,要我帮你想起来吗?”
陈燃最知道,这样的平静意味着即将到来的海啸,诗集从手掌心滑落。
第5章
怪夕阳太过美丽。
是那次呀。
是喻兰舟让她滚出去的不久后的傍晚。
因为喻昼说想听自己弹吉他,于是陈燃便打算骑摩托回出租屋拿过来。
盘山公路上,骑着橘色摩托车一头长粉发的陈燃和开车的喻兰舟擦肩而过时,阴云中落下了一层稀疏的雨。
陈燃没认出来对方,只下意识觉得迎着面来的跑车造型很好看,从漆面也能够看出来它的昂贵。
进别墅后管家给她递来毛巾,陈燃接过来随手擦着头发。
喻兰舟从一楼花园的位置走过来,她穿着的白色衬衫有着不连贯的浅淡墨色修饰,整个人透着生人勿近的氛围。
此刻她正手持玻璃杯,喝了口水后才问向陈燃:“没淋湿吗?”
修长匀称的手指持杯的动作也好看,目光漫不经心而随意。
“什么?”陈燃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忽然这样问,在喻兰舟的角度,实在是没必要问这一句的。
“刚才不是下雨了吗。”
“哦,那辆车是您的呀。”陈燃笑着扯了扯自己上身的衣服,“骑车走路上风一吹就干啦。”
“嗯。”
“喻阿姨,我想给喻昼弹几首曲子可以吗?不会很久的。”喻宅是独栋别墅,所以只需要征求喻兰舟的意见就可以了。
“可以。”
陈燃将吉他从防水包中拿出来,一把橙色的,刻着数字“23”的吉他,和摩托车的颜色很接近。
“23?”喻兰舟看向陈燃,却猝不及防有了个十秒的对视。
陈燃在这须臾却又漫长的时间中,想起自己幼稚的少女心事。
她不确定,喻兰舟是不是也在想同样的事情。
关于姓名的23划。关于自己音乐的23的名号。
“23。”陈燃不自觉朝喻兰舟所站的方向凑了凑,以期延长这个对视,可对方并未给她这样的机会,转身离开。
喻兰舟上楼后,陈燃有些失魂落魄地走进客房浴室。
宽阔的庭院里养着棵罗汉松,傍晚夕阳开始变幻时,陈燃抱着吉他坐在院子里,喻昼一如既往是她最忠实的听众。
喻昼走失在深山,陈燃找到她的那晚,给她哼唱的就是这首曲子。
它温柔到比涟漪更柔软。
那晚喻兰舟在递给她糖浆后,顺带说了一句“旋律不错”。
她说这话时的神情,有些温柔。
陈燃失神想着。
喻昼贴过来,晃着陈燃的手臂,亲昵地问她:“姐,曲调好温柔啊,这首歌叫什么名字啊?”
“还没想好名字呢,不如你来取一个?”
管家站到几步开外,躬身道:“小姐,家教老师来了。”
“知道了。”喻昼直起身,声音平稳地回答。
走了几步后又回头,对陈燃说:“姐,歌名就叫‘篝火’吧,很温暖,像篝火一样。”
“好!”陈燃答应她。
喻昼进屋后,陈燃在庭院中走走散散。
夕阳变幻着颜色,她想着上到露台去观赏,应该视野会更好些。
又路过了喻兰舟的卧室,鬼使神差朝屋里飞快看了一眼。
这一次,陈燃的目光集聚在玄关处挂着的一幅油画上。
熟悉到陈燃有些心惊。
她的心中产生了一个疑问。
前两年陈燃拿业余设备录的三首歌曲,在传到平台上的第三个月迎来了第一位留下评论的听众。
那人的昵称是Y,头像就是这幅油画,墨绿水绿靛蓝的色调,看上去有些压抑。
陈燃经过一番搜索后得到画作的名字——埃特勒塔悬崖,莫奈的作品。
Y依次点评着那三首歌曲,温和而带有鼓励意味,称赞陈燃的嗓音好听,词好,曲调也好。并且说组个乐队会更好。
陈燃沉寂的心终于有了复燃的迹象。她抓住这点火苗,恨不能把全部的自己都交付出去。
颤抖着手回复道:谢谢您。给了我许多力量。
后来陈燃在学校食堂找了兼职,又利用暑假打了四份工,每天吃着馒头就着老干妈,攒到些微薄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