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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浮(139)

作者:期希金 阅读记录

如果她不再爱自己的话,如果,如果不爱的话……

喻兰舟现在,真的没把握了。

如果不爱的话,她想放过陈燃。

可尝试过之后,发现真的有些难熬。

一想到这种情况,一种名为孤独的情绪就会附在她的骨头上,时刻作痛。

没和陈燃在一起之前,尚且还能忍受。

可她曾见过炽烈燃烧的爱,又怎么能忍受心化为灰烬。

所以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拿陈燃怎么办了。

难道又要拿“合同结束”这种话来“威胁”她吗?

威胁不了了。连自己都觉得有隐约的无力感,更何况是陈燃。

陈燃像越漂越远的瓶子,像抓不住的风筝握不住的线。

喻兰舟对徐婉说:“再等等。”

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等什么。

等陈燃放弃自己,或是等自己放弃陈燃。

喻兰舟手忙脚乱地煮了汤端进屋内时,才发现陈燃已经睡着了。

不忍心喊她起来,于是坐在她旁边,看着那碗汤变凉。

可之后陈燃在睡梦中依然不太安稳,头上发着虚汗,喘息得很急,手攥紧了床单,表情痛苦。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同我一样了呢?

喻兰舟屈起的食指指背抚过陈燃的眉,轻轻唤她:“燃燃,燃燃,醒一下。”

陈燃睁开双眼,愣了一会儿后,坐起身哭着扑到喻兰舟怀里。

喻兰舟轻拍着她的背:“没事,没事,不哭。”

陈燃依旧是梦着喻兰舟的梦。

晏新雪的口述中,她们经历过什么,陈燃就梦到了什么。

这次,是死去的女人冰凉的触感和空洞的眼睛。

还多了些晏新雪所说的,被烧伤的灼烫以及被砍去的脚趾。

她在梦中以为自己惊醒了,放松警惕时,却又重新梦到。

那天,晏新雪最后说:“所以我恨她,恨因为她,我的妈妈去世;恨因为她,我每晚都梦到大火;恨只有我一个人,身处地狱。”

“陈燃,如果你不爱我的话,我会让她,也重新感受一下,究竟什么是真正的痛苦。”

-

第二天清晨,喻兰舟去上班后,陈燃问佣人阿姨:“我生日那晚,您帮我煮的寿面,上面‘生日快乐’四个字,也是您帮我做的吗?”

阿姨愣了一下,随后按照喻兰舟之前的交代,说:“对。”

“真的吗?”

阿姨道:“是的呀,这哪有假,我之前给我女儿也做过的呀。”

陈燃眯着眼睛,勉强笑一笑,说:“谢谢您。”

又问:“对了,那位医生又来家里了吗?”

陈燃问的是那个叫盛芳泽的心理医生,她曾偶然间在家里遇见过一次。

那时,那位医生仔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移开眼,让陈燃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阿姨答道:“上周来过两次。”

那就意味着喻兰舟的心理状态比之前要差。

陈燃的身体又开始无征兆地剧烈咳嗽起来,阿姨急忙递给她一杯水,陈燃却咳得连接过去的力气都没有。

终于停住漫长的咳嗽后,陈燃虚弱地起身,头脑昏沉沉地回房休息。嗓子依旧在剧烈痛着,刚才面前摆着的色香味俱全的粥一口都咽不下。

被阿姨扶着躺在床上时,陈燃用最后一丝力气制止阿姨关上窗帘。

她也开始同喻兰舟一样喜欢明亮,讨厌黑暗。

她没有丝毫困意,于是躺在明亮的屋子里,看阳光一点点缓慢移动。

一阵又一阵的咳不间断地袭来时,生理性泪水不受控地滑落,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充斥着她的心头,让她动弹不得,呼告不得,出入无门。

窗外有蝉鸣树声,屋内流感和夏天一起蚕食着她的命。

在之前的睡梦中,一切都真实得像她与喻兰舟一同经历。

从喻兰舟后背不间断流淌出的血仿佛又在陈燃眼前一颗颗坠地、四溅,溅入陈燃的眼睛里。

身旁开始腐烂的尸体的温度、视觉、触觉,无遗漏地补全了陈燃的想象。

自己作为听者都惊骇到心内深深恐惧,那作为亲历者的喻兰舟,一旦想起来,会怎样呢?

陈燃想,她该如晏新雪所说的那样,离开了。

但她依然心存最后一丝幻想:哪怕自己离开,离开前,能不能听喻兰舟对自己说一句“爱”?

晚上喻兰舟回来时,看到陈燃的病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不再由着陈燃辩驳,直接把她带进了医院。

输液时,喻兰舟在她旁边,一会儿摸摸输液管的温度会不会太凉,一会儿又怕输液速度快了陈燃的手会疼,谨慎地滑动着调速器。

倚靠着床头的陈燃看着她担忧的表情,忽然开口问:“舟舟,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喻兰舟停下动作,坐在旁边,说:“你问。”

陈燃的声音一直是哑的,她问:“我对你,究竟有什么意义?”

有些难住了喻兰舟。

不是没有意义,而是这样的意义不能被对面的人知晓。

喻兰舟认真地思索,陈燃对她的意义,大约是疲惫生活中的强心剂。

母亲病重那几年,她在医院和公司之间辗转,在周镜汀的后退犹豫拉扯间反复心碎。

那天她在网上听到一首歌曲:【来我为你唱颂歌啊,唱一首白日黑夜的颂歌。】

年轻女孩的音色独特,声音干净,恍然间,为喻兰舟沉闷的生活注入一江清泓。

晚上伴着那几首听起来并不精致的曲子睡去时,一夜安稳。

自此,那样的声音在喻兰舟心里烙下重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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